白隽趁势跟上,“王镇将言重了,雍刺史绝无此意!冯家世代忠良,先陈国公更是国家柱石,杨胤谋反之时,冯将军更是跟着先李大将军冲锋陷阵,浴血奋战。”
猛地双手一拍大腿,作痛心疾首状,“这样的忠臣良将,他,他怎么可能谋反嘛!”
雍修远神色顿时变得慌张起来,“我没有这么说!”
说冯睿达的风流韵事,和指控他在私宅屯兵意图不轨,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领兵的实权将军,面对如此严重的指控,势必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查个清楚明白。
事实证明,冯睿达除了不修德行,但在大是大非上并无问题。
而雍修远则将面临一项更为严重的指控——诬告反坐。
一旦冯睿达罪名成立,全族都将遭受灭顶之灾。与之对应的,雍修远不说全族,至少上下三代都得上赌桌才够格。
倘若没有些许震慑,天天有事没事告对家谋反,天下还不乱套了。
王元亮才不理会雍修远的“狡辩”呢,手掌又重重地拍在桌案上,白家的桌子实在是承受良多。
这次却是换了一个知心大舅子的人设,“可怜我那妹子年少远嫁长安,没过一天舒心日子。我那外甥尚是稚龄,就要跟着他的混账爹一起倒霉……”
白隽静静地看着王元亮的表演,并在心中暗暗比较。
就拿他的妹夫王道钦来说,人虽无能了些,但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出世家子弟的优雅教养,十足的绣花枕头。
王元亮旁支破落户出身,又在军中和一群糙汉厮混久了,是不大讲究体面。
但架不住实用啊!
王元亮厉声指责道:“你明里暗里不就是这意思吗?不然身为本地刺史,哪里的案子不能查,哪家的府邸不能进,非得来寻梁国公搬救兵!”
好像不知道并州最大的地头蛇是谁似的,当真以为皇权就可以为所欲为。
雍修远索性不再伪装,“王镇将为何如此小题大做,污蔑本官!”
王元亮撕破脸皮,“刺史又何必揪着冯四不放,说到底这是他的私事!”
“若觉得不妥,刺史不如将自家妾室放出去,给我们打个样,说说什么才叫妥当!”
裴续一般情况是不笑的,但王元亮这说法太泼皮无赖,他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
雍修远气得脸色铁青,“无耻!”
文武有别,县官不如现管,雍修远一个眼看就要断送前程的刺史,能管得住他一个太原王氏的将官吗?
王元亮半点不带气的,“你也知道什么是无耻啊!”
大家都是男人,能不明白在乎的是什么吗?
装什么大义凛然!
要找冯睿达的茬,直说便是!他浑身都是窟窿,有的是地方下手,非得拿被外室戴绿帽来大做文章。
冯睿达养外室说到底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夫妻一体,他丢了面子,王玉耶的脸上就能有光吗?
以前看雍修远相貌清俊,以为是位正人君子体面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糊涂蛋,难怪会让张句给糊弄了。
为了向来不和的冯睿达,硬刚三品刺史,说出去谁不赞王元亮一声有情有义。
雍修远气得浑身发抖,却发现他着实拿王元亮没什么办法。这些军汉,一副无赖模样,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关键王元亮是太原王氏在军中扎下的一根钉子,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镇将。
雍修远只管将目标对准白隽,“梁国公,无论事件起因如何,并州毕竟不是战场,无论何人都不得随意屠戮百姓。”
“冯将军此举……”
王元亮打断道:“雍刺史是看见尸体,还是亲眼见到冯四杀人了?”
雍修远掷地有声道:“以冯将军的秉性……”
除了最开始告辞的一拨人,私宅大门紧闭,再无一丝消息传出。但以冯睿达睚眦必报的脾性,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此事。
王元亮双手抱胸,斜靠在凭几上,质问道:“所以,刺史府的衙差何在?”
雍修远:“衙差懈怠已久,早已不堪重用。”
王元亮望向末座的古阳华,笑着说道:“刺史府的不堪用,但晋阳县衙数月以来兢兢业业,街头巷尾总能瞧见他们!”
“雍刺史莫不是忘了,你还有这一班人马能用!”
古阳华被点名,突然升起一种办公时间翘班被点名的尴尬感。
雍修远真正无法解释的是,他知晓冯睿达的脾性,作为地方亲民官,却坐视一桩恶性事件的发生,这才是真正的渎职。
当然,背后的用心更是无法深究。
替冯睿达辩驳毫无意义,这人一身黑料,洗不白了,不如将矛头对准雍修远。
说到底冯睿达勋贵出身,几代人军功打底,但凡不是真遭到了厌弃,手上有一两条性命,对他而言,绝不会伤筋动骨。
何况这还是事出有因的。
关键是要把意图挑事的雍修远打压下去。
白隽原想和雍修远好聚好散,当然中间的过程并不重要。如此“大度”,主要是在和雍修远的权力拉扯中,白家没有吃亏。
如今看着他最后想拉着所有人一起下水的模样,白隽正在考虑是否要让他从平调变成贬官。
不过这件事上,最惦记不会是他,而是吴越和冯睿达。
这时,白家的一名仆役适时出现在门口,恭敬地回禀道:“国公,方才王府派人传来消息,稍后王爷和杜大将军将过府品茗。”
白隽的身体不能多饮酒,这帮人从草原上转了一圈回来,彻底爱上了茶叶。这会也不讲究煮还是泡,能解腻就行。
并州高门权贵的府邸大多集中在子城中,一座座府邸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与地位。
说起来白家和王府距离不远,比去给冯睿达通风报信近多了。
真正把吴越从王府中“炸”出来的,除了摊上事的冯睿达,还有突然跳反的雍修远。
雍修远到任后不久,吴越就拔营出征,加之他不涉地方政务,和雍修远没多少来往。大功没有,大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