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说话声都消失了。

    去年也是这样,下人带来的一句“出事了”,让白氏经受了几乎灭族的动荡。

    所有人都担心历史重演。

    白卿宁疾步过去:“赤缨,慢慢说。”

    赤缨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这才将气顺下去:“女侯,孙振仪孙公子没了!”

    白卿宁只觉得眼前一黑:“你说谁没了?”

    “赵国公的嫡孙,孙振仪孙公子。”

    “不可能!”

    白卿宁只说了一句便旋身往外急走。

    一个并没有伤及要害的箭伤,怎么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在大南关受的任何一次伤都比这箭伤要深!

    白卿宁骑马过去,远远便看到赵国公府前飘起了白绫。

    但直到这一刻,白卿宁仍然是不愿意相信的,她飞身下马,抓住门口的护院问:“府上是哪位长辈仙去了?”

    护院认出她:“回平南侯,仙去的是我们家公子。”

    赵国公府上能称为公子的只有孙振仪!

    孙振仪死了!

    他怎么可能会死?!

    白卿宁抬脚便进了赵家。

    赵家满府素白,下人们忙忙碌碌,挂白绫,挂白灯笼,人人眼睛带红。

    白卿宁眼睛更红,脑子里全是她七岁时与孙振仪在外结怨,然后气不过半夜爬国公府的墙将孙振仪暴打一顿,以及她与孙振仪在大南关并肩作战的情形。

    有人认出了白卿宁,赶紧将她拦住:“孙家治丧,今日不待,平南侯请回。”

    “让开!”

    白卿宁要硬闯,有人在后头拉她:“宁哥,冷静。”

    回头,对上若安的脸,再往后,是田力威、常金咏,还有其他跟她结拜过的兄弟。

    原来他们接到消息后也立即往赵国公府来了,白卿宁乱了心绪,竟一直没发现他们。

    她看着若安:“若安,我不信孙振仪会死,那道伤并不致死。”

    若安一手拉着她胳膊,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紧攥成拳:“是,那道伤并不会致死。”

    常金咏与田力威当时也都在场,那日孙振仪的伤势,他们也是清楚的。

    白卿宁与常金咏他们不止一直往国公府送药送补品,还每日都遣人过府问候,昨日都还好好的,说是能坐起来了,今天就突然死了!

    这一群人,谁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被若安等人拉着,白卿宁便找回了一丝冷静,她拱了个手:“本侯有要事见赵国公,请通禀。”

    “不必通禀,老夫来了。”

    是赵国公。

    赵国公面如金纸,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到白卿宁跟前,他跟白卿宁说:“振哥儿死了,昨天夜里死的,中毒。”

    中毒?!

    白卿宁攥着手:“何人动的手?”

    “箭上掺了毒。”

    “我当时检查过——”

    “无色无味,三天后才出现中毒症状。”

    赵国公注视着白卿宁,“振哥儿因你而出的长安,今日同样因你而死。士为知己者死,振哥儿他无悔,老夫却有怨……府上治丧,恕今日不接待平南侯及各位了。管家,送!”

    白卿宁在赵国公府站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她才飞身上马。

    “宁哥,我随你回白家。”若安说着也上了马。

    田力威与常金咏他们担心白卿宁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便一路随行,等白卿宁进了白府,几人才失魂落魄地各自散开。

    白惜瑶与白慕青都等在她的屋子里,见她终于回来,两人都同时松了口气:“阿宁,孙公子的事,或是消息有误?”

    “他去世了。”白卿宁摆摆手,“阿姐,二姐,我累了,想休息。”

    白惜瑶与白慕青再担心,见状也是只能将安抚的话暂时咽下。

    孙振仪与她是结拜兄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发小了不为过,他们还一起上战场杀敌,一起建功立业,他们肯定畅想着未来一起冲向更光明更高的地方。

    可现在孙振仪没了,他们的梦想就缺了一个角,未来即便他们到了更高更光明的地方,这个角也永远补不上了。

    这种遗憾,是一辈子的。

    夜半。

    夜色如浓墨。

    天气晴好了整整一个白天,这会又风声呼呼。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白府屋瓦间跳跃,不一会落在了后街不远的暗巷里。

    一声布谷声起,白卿宁动作一顿,回头便见若安从暗处走了出来。

    “三更半夜不睡,出来做什么?”

    “宁哥要去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

    “不怕死?”

    “宁哥不怕,我就不怕。”

    白卿宁在黑暗中无声地扬了扬手:“走。”

    大虞皇宫,万籁俱寂。

    虞帝睡容安静,嘴角还翘着。

    一道黑影从殿外闪来,一步步接近龙榻。

    殿内点着一盏豆灯,灯光之下,虞帝鼾声如雷。

    白卿宁没有犹豫,举起匕首就朝虞帝刺去!

    狗皇帝,去死!

    哪知虞帝正好翻了个身,那匕首就没刺中心脏,而是刺到了别的地方!

    白卿宁还想再来第二下时,外头响起了高呼声:“有刺!护驾!”

    外头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了,而且还不少,白卿宁只能遗憾离开。

    在她翻出窗口逃走时,一群禁军冲了进来。

    白卿宁只差几秒就能再给虞帝一刀,同时也是只差几秒就会被御龙卫与禁军抓个正着。

    虞帝被痛醒,大吼着要要将刺千刀万剐。

    高公公尖叫着喊追刺以及搜宫。

    半盏茶后,禁军统领垂着头来报:“陛下,属下该死,让那刺给逃了。”

    虞帝虽没被刺中要害,但白卿宁用了全力,仍痛得他浑身冒冷汗。

    高公公厉斥:“连区区一个刺都抓不到,陛下要你们何用?继续搜,若是搜不出来,你们禁军所有人都得以死谢罪!”

    太医正在替虞帝拔了匕首,又迅速替他止了血。

    虞帝将太医赶出去,问御龙卫:“今日谁当值?”

    “回陛下,是阿柴,阿柴喝了酒昏睡过去,这才叫刺钻了空子。统领已经将阿柴当场砍了。”

    虞帝咬着参片:“柳九,让禁军继续搜宫,你亲自杀去白家将白卿宁给杀了!”

    高公公惊呼:“行刺之人是白卿宁?”

    “白卿宁刚知道孙振仪的死讯,朕就立即遇刺,不是白卿宁会是谁?”虞帝转头继续朝柳久下令,“杀了白卿宁,顺便把白家也给屠了!朕对白家实在太过仁慈!”

    高公公再次惊呼:“白家人员众多,想要杀光杀尽,必会闹出大动静,若是有人认出御龙卫,那陛下屠臣子满门的事便会天下皆知,陛下,三思啊!”

    “三思过了。”虞帝脸色阴沉,“柳九,屠了白家之后,你接着屠白氏!朕要你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