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长安城都天气晴朗,但到了白家众将出殡之日时,一大早就电闪雷鸣,还下起了暴雨,。

    真正的天地同悲。

    到了出殡的时辰,雨突然又停了。

    全城百姓来送丧,送丧的队伍,从白府门前一直往城门处延伸,目送白家英烈的棺材过去后,又默默跟在后头,一路护送到了白家坟场。

    当白家将的棺木落地那一刻,压在头顶上的那片乌云突然散了,万缕金光从天下倾泄而下,将这一处照得亮亮堂堂。

    白卿宁抬头,仿佛看到了祖父白定疆,领着她的父亲和叔伯,还有一群身披战甲的将士,在那簇光的照耀之下,慢慢往天界飞升。

    来送行的民众很多,待所有人都上过香后,白家众人才慢慢下山。

    老太君原本就病着,今天又送丈夫、送儿子、送孙辈,她的心力已经耗尽,刚进府门身体便歪到一边了。

    一番兵荒马乱后,老太君顺过气来,脸上重新恢复了血色,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卿宁握着她手:“祖母,在山上的时候您也看到了吧?那簇光,是接引使者来接祖父他们的,祖父他们现在肯定在天上当神仙,换了另外一种方式来保护我们。”

    老太君苦笑:“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竟还将我当三岁小孩来哄。”

    接引使者,神仙……

    如果这世上有神仙,又怎么会允许凡人为了丁点利益起战火,令生灵涂炭?

    可见神仙一说,不过是人自欺欺人时的一种美好的向往。

    白卿宁便跟她讲力学,讲量子纠缠,讲中微子,讲科学,最后绕回到玄学……把老太君和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什么量子纠缠,你能再给讲一讲吗?”老太君竟听出点兴趣来了。

    于是白卿宁用了小半个时辰,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的语言,稍稍解释了一下量子纠缠。

    “那中微子呢?”

    在华国时,白卿宁曾去参观过江门那座位于地下700米的中微子研究实验站。

    关于中微子,白卿宁了解得也不多,她便挑了些她牺牲前已经在平台上公开披露过的资料跟白家众人讲。

    预想中的,这下没有人能听懂,反倒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白卿宁。

    白三夫人心砰砰直跳:“阿宁,量子、中微子这些奇怪的东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白卿宁眨了眨眼:“阿娘,我游学的时候遇到许多奇怪的人,他们说得有板有眼,我听得糊里糊涂,不过别管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你看祖母,她好像也挺爱听的。”

    爱不爱听不知道,反正经白卿宁这一顿“胡说八道”,老太君眉间的忧愁是轻了许多了。

    已经快天黑了,厨房里做好了饭菜,下人进来请,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只草草喝了碗汤,便各自回房休息。

    白卿宁先把母亲送回去,再回到老太君那里待了一会,最后才与三姐白骑云一路说着走回自己住处。

    “你姐夫一会就来接我,阿宁,母亲和祖母以及白家,得你和阿姐二姐辛苦些了。”

    白骑云生了一对龙凤胎,小闺女这几天生病了,很是折腾人,下人搞不定,非要黏着她,所以她这几天都是白天在家里陪着小闺女,晚上再过来守灵。

    几天折腾下来,她自己也瘦了一圈,不过她很倔强,觉得自己很行,刚刚还想留下来守着老太君,是她丈夫没脸没皮的来找人,她才不得不答应一会跟丈夫回家。

    白卿宁知道白骑云家的情况,自然一口应下。

    “你姐夫那个浑人,我若不跟他回去,他指不定会到家里耍什么无赖呢。”

    满嘴嗔怪,神情却是幸福的,“他昨日就去找上峰把先前攒下来的假都休了,这几日换他白天过来,你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尽管使唤他去做,他这人一闲下来就矫情,你别让他吃闲饭。等湾湾病好点了,我再带湾湾回来看祖母与阿娘。”

    白骑云夫妻在白家出事之后,明面上是什么都没有做,一个整天想着怎么赚大钱,明明家里也不缺钱,一个整天想着怎么坑别人,夫妻俩是人憎鬼厌。

    但暗地里,夫妻俩不知给白家贴补了多少,光是白景熹出京时带着的那半车药材与随行的大夫,便是白骑云夫妻张罗的。

    有时候,一个人有没有心,嘴上不说,行动上也会表露出来的。

    不像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却是抱着双手,冷眼旁观,就像是局外人一样。

    白卿宁正这么想着,便有下人来报,说孙连翊来了。

    白卿宁觉得奇怪,白天的时候孙连翊已经来送丧了,按理说如果没有别的事,他不太可能会过来。

    于是将白骑云交到三姐夫手里后,就立即去见孙连翊了。

    白天的时候人来人往,白卿宁心神也全部在丧事上面,对旁人并没有过多关注,所以也是直至现在,才发现孙连翊的异样。

    他瘦了一大圈。

    “阿翊这么年轻就开始养生了吗?”白卿宁揶揄了一句,便在孙连翊对面坐下。

    孙连翊沉默了喝了口茶,斟酌过用词后才开口:“那日从白府出去后,我和墨函被召进了宫里。”

    孙连翊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去看白卿宁。

    白卿宁把茶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你尽管往下讲,我现在很冷静。”

    “他以国师之位,要我留在长安为他效力。我没拒绝。”

    白卿宁没说话,只是沉静地看着他。

    孙连翊勾了勾唇,接着叹气:“墨函就不行,他性子孤傲,当场便拒了虞帝的好意,出宫的时候吐了好几口黑血。也是我好心,出了宫没直接回府,等在了西华门,不然他只怕当场就要死了。”

    白卿宁唰地站起来。

    “说好的很冷静呢?你现在这是想做什么?”孙连翊连忙拉住她,“墨函人没事,但这教训确实有些大,他可能也是伤着了,有些自暴自弃,不愿意见人。”

    “我去看墨函。”白卿宁一脸平静。

    孙连翊看着她这张平静的脸,总觉得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快到孙府时,他问了一句:“阿宁,你想做什么?”

    白卿宁就转过头看他,弯着漂亮的笑眼问:“阿翊,你为什么这样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从长计议。”

    “早就过了议的阶段了。”白卿宁微笑,“阿翊,墨函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