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担心,没有出任何事,是我希望景熹留在陆州,还有景明,也要留在陆州。”

    白卿宁道,“我需要你们留下来,镇守南疆。”

    姐弟几人对视一眼,白景熹最先反应过来:“四姐,我听说高棉王的降书里有一条,是必须是白家人在南疆镇守,他们才永远不进犯,对吗?”

    “是白家人,但没说是白定疆的后人,世上姓白的人那么多,便是我们白氏,族里也有好些有异心的,若是大南疆落在他们手里,那我们这一支的下场会很凄惨。景熹景明,你们留在大南关,才能成为白家的后盾,而非软肋。”

    白景熹很聪明,一听就立即明白了,他沉声应下:“四姐,我不要做软肋,我要做白家的后盾。”

    白景明年纪小些,他想不通的,总之跟着哥哥姐姐准没错,于是也拍着胸膛:“放心吧四姐,我和景熹哥哥一定会好好守着南疆。”

    白惜瑶与白慕青不放心两人,表示也要留下来,白卿宁否了。

    “在外人眼里,景熹是将死之人,便是虞帝给他天大的恩赐,他也没几天好活了,而景明还是个孩子,拿捏他跟拿捏一只蚂蚁差不多,别人不会给太多目光关注。

    但阿姐与二姐,你们身有战功,特别是阿姐,你还是白家的嫡长女,凭着你白家嫡长女的身份,在南疆就能一呼百应了,加上战功,别人说你想圈地为王,你也没办法辩解。

    皇帝还能正式下旨说我们白家‘通敌’系被诬蔑,要是再被扣上一个拥兵自重的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完白卿宁的分析,姐弟几人都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白景明才小声道:“所以我们白家是因为被那位忌惮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吗?”

    白卿宁沉默。

    白景明的眼眶腾地红了:“如此胸襟,如何能做一国之君?四姐,我看我们就别镇守了,直接领着白家军杀回长安,这皇位换我们来坐!”

    小孩子的声音又急又快,白慕青就坐在他身边,想要捂时对方已经说完了。

    “你这小子!”白慕青气得一巴掌拍过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就没想过这话会给白家招祸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院子四周指不定全是别人的眼线,你刚才那话若是叫他们听了去,我们白家还有活路吗?”

    白景明吸了口冷气,他连忙抬头观察四周,生怕围墙上会冒出一两个脑袋。

    “四姐、二姐、阿姐,我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白景明说着就抽出短刀,“我割了我这舌头,这死嘴就不会胡乱说话了!”

    “你这臭小子!”白慕青先是把刀子夺过来,又给了他一巴掌,“你这是要气死我也心疼死你母亲吗?!”

    “我太小了,也太笨了,这张嘴留着与其给白家招祸,不如割了舌头。”白景明闷闷不乐,“到时我跟景熹哥哥,一个是小哑巴,一个是病怏子,更加不会有人多看我们一眼,到时我们韬光养晦,偷偷长大。”

    白卿宁抿了抿唇。

    这白景明,你说他聪明吧,他又能想出割自己舌头这样的昏招来。

    你说他笨吧,他又知道韬光养晦猥琐发育。

    “韬光养晦不代表要自我伤害。”

    白卿宁拍拍他脑袋,“不过你这冲口而出的毛病确实需要改一改,景熹,你是哥哥,日后多带着他,景明,景熹的身体虽说有所好转,但未来能好转到哪个程度,谁也不清楚,所以你得顺利长大,不能有丝毫损失,这样才能扛起镇守大南关的责任,明白吗?”

    “知道了四姐!”

    “我会把十一留下,孙家也会留下两人辅佐你们,景熹景明,你们一定要好好长大。”

    姐弟几人聊了小半天,又一起吃了个饭。

    从白景熹院里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赤缨低声汇报:“姑娘,七姑娘的遗体已经运过来了,还有大爷、二爷他们的遗体也全部到了邕州安置……”

    将南夷兵全部赶出大南关,收复了陆州之后,白卿宁便让人去收集白家将的遗体,方便她到时候统一运回长安。

    白定疆已经入土为安,白定远的遗体破损严重,根本没办法再保存,如今就葬在陆州的金鸡山上,除此之外,能找到的,适合长途运输的,通通已经运至邕州。

    白小七死在宁越城,离陆州不算远,于是便先运到陆州由白景明他们照看着。

    想起那个鲜活勇敢的小姑娘,白卿宁便眼睛发红,这段时间,每当她闭上眼,眼前总会浮现白小七的脸。

    梦里,她也无数次复盘当日的计划,无数次重现当日的情形,可梦境的最后,都会变成白小七在她怀里咽气的情形。

    这是白卿宁的梦魇,是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死在陆州的白家将一共十二位,有些有名气,但更多的是默默无闻,他们战死之后,被百姓们全部运去了义庄,如今已经全部收殓入棺。

    隔天一早,白卿宁便启程回长安。

    一路过思陵州、瀼州、笼州,再到邕州,每过一城,回京的队伍后头便会多二三十副棺材。

    十天后,回京的队伍回到邓州城外,此处离长安只有两天的路程了,白卿宁下令原地休整。

    六皇子走过来:“白卿宁,他们应该快动手了,你自己小心。”

    在宋平的时候,六皇子收到长安密信,说是皇后会对他动手,白卿宁也料到虞帝不会让她顺利回到长安,这一路肯定会有杀手,但从大南关回来的这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杀手。

    虞帝不可能改变主意,而邓州是最适合伏击的地方,错过邓州,想要杀她就不容易了——当然,虞帝也可以在金銮殿上,设一个局,到时候说她意图弑君便可当场将她斩杀了。

    不过虞帝应该是舍不得放弃他经营了几十年的仁慈之名的,他绝不会在金銮殿上出手,所以邓州便是他最佳的下手地点。

    白卿宁点头回了一句:“殿下也保重,你出了长安城,想要再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真是难得,你竟然会关心我。”六皇子揶揄,“我还以为你还要来一句‘殿下,战场不是游乐场,你要玩回长安玩去’呢。”

    思及数月之前在邓州城外头一次碰面的情形,两人都笑了。

    不管两人一开始有多少算计,如今都已有了同生共死的情谊,在此刻,他们还是同一条战线的。

    半个时辰后,天上突然乌云密布,看那黑云的厚度,估计是下大雨。

    白卿宁望了望天,再迎风闻了闻风中的气味,她进了营所:“传令下去,加强巡逻,一只老鼠都别放过。”

    打雷,下雨,绝佳的杀人时机,那些藏了这么多天的杀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