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敌,才会被需要,被需要,才能有活路。”

    有天敌,才会被需要,被需要,才能有活路……

    众人安静了一瞬,定远将军最先反应过来,他嘶了一声:“白卿宁,你这是打算放虎归山啊!”

    袁祈还没想通前面那句,听到这句就郑善姬急了:“将军,放虎归山势必养虎为患,万万不能啊!”

    “是啊将军,我们真的不怕死,能不能享受胜利的果实我也不在乎,我就想把敌贼通通杀光,让我的后世子孙再也不用经受战乱之苦!”

    “我在乎。”

    白卿宁道,“我在乎各位得到的跟所付出的牺牲的是否是正比。在我这里,付出了就一定要有所得,或是钱,或是财,或是家人的安康,不然我们为什么拼命?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可我们便是黎民百姓,我们也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

    大家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

    白卿宁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他们也是黎民百姓,他们也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啊!

    这个国家如果贫穷积弱,那他们一起熬,国家如果繁荣昌盛,那他们也理应能享受这份太平啊!

    “如今南夷已收复,火炮的存在,更是让天下各国胆寒,三十年之内怕是再无人敢进犯。”“四海升平,便文人当道,天下不平,则武将畅行,我身为大虞子民,自然希望天下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但同时我也不希望亲手将这片太平打出来的我们,因为不被需要而失去生存的必要。”

    白卿宁嗓音沉沉,“我只想所有人都活着,连同那些来不及看到胜利的同袍以及百姓的那一份,一并活下去,活得安乐,活得精彩。”

    连同那些来不及看到胜利的同袍与百姓的那一份一并活下去……

    定远将军别过脸,眼眶泛红。

    他与忠武将军及明威将军出京的时候,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驰援,有粮有兵,南夷能有多难赶呢?可是忠武将军战死,明威将军战死,跟着他们出京的那些兵将,百不存一!

    是他列祖列宗保佑,才能等到孙连翊,等到白卿宁,也是运气好,及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然他也会变成众多战死将士中的一个,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

    袁祈也低垂着头不说话。

    当日他带了足足一千二百人的部队来投奔白卿宁,如今还存活的只有一半了,战死沙场固然是全宗族的英雄,可族人们更希望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啊!

    林远山也不说话,他们林家两百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几十人还活着,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去跟族里交代,可如果白家军没了,那他们这些人的牺牲又算什么?

    唐副将与叶副将更是直接落了泪。

    他们两人是这一群人里唯一打了全场的人,从去年九月南夷大军进犯到今天,他们不知多少次眼睁睁地看着同袍与百姓在自己面前咽气,他们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胸口那股,替同袍与百姓报仇雪恨的信念。

    但如果四海升平,他们不被需要了,那他们那些牺牲的同袍与百姓,都是一场笑话吗?

    良久之后,林远山转过头,嘶哑着声音道:“将军,我们听您的,我们这就退兵。”

    定远将军也表态:“白将军,末将也同意退兵。”

    “退兵?”白卿宁笑了,“谁说我要退兵?”

    大家都愣住了:“你刚刚不是说——”

    “我是说,不打进高棉国境,没说不与高棉打。”白卿宁一脸淡定,“不过这一战也不会有任何伤亡,大家放心吧。”

    与高棉打,但又不会有伤亡,这要怎么打?用眼睛打还是用嘴巴打?

    答案在半个时辰后揭晓。

    半个时辰后,侦察兵来报:“将军,高棉的罗关与罗平叔侄求见。”

    “让他们过来。”

    罗关与罗平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半个亲兵。

    罗关朝白卿宁拱了拱手:“白将军,我们大王说了,只要你能止兵于高棉之外,他愿意捧着降书亲自到长安请罪,奉上高棉国库的一半给大虞,算作补偿,而且子孙三代之内都向大虞称臣,承诺每年向大虞朝贡,永远不再犯边。”

    白卿宁道:“我可以止兵,但我还有两个条件。”

    “还有两个条件?”罗平不满道,“白卿宁,你别太过分!你们长途奔袭,虽然你们有火炮,但我们若是全力一战,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怎么,罗平将军这是想要试试吗?”白卿宁冷呵。

    罗平正要跳起来骂,罗关赶紧把自己叔叔按住,叔侄俩嘀咕了半天,罗平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他看向白卿宁,一脸的不情愿:“两个什么条件?!”

    白卿宁道:“一,用我的火炮轰掉你的象兵队,或者你们自己亲手杀了;二,只要大南关是由白家人镇守,只要大南关还有白家军在,高棉永远不再进犯。”

    罗关深深地看着白卿宁:“白将军,你很聪明,如果你早些到战场来,你们白家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所以象兵是现在轰,还是明天轰?”

    罗平又瞪眼。

    刚才不是还给了选择吗?怎么现在就直接变成什么时候轰了?他们答应了吗?

    罗关摁住自己叔叔,沉声说:“现在吧,辛苦白将军了。”

    白卿宁于是回头:“袁祈、林远山,点齐人马,随墨函去轰象,记得把大象拖回来,今晚烧了给将士们加餐!”

    墨函快走时,白卿宁将他叫过来,小声交代了句什么,墨函听了足足顿了五六息才走。

    不多久,远处便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十几声巨响过后,大家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聋了。

    傍晚时分,肉香扑鼻。

    墨函带着一脸灰败的罗氏叔侄回来了。

    “象肉不好吃,但它们的汤很不错。”白卿宁道,“一会二位罗将军记得喝上两碗,夜里凉,喝了象肉汤,漫漫长夜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罗平亲眼看着那些大象被轰伤轰死,本就心疼得不行,现在还要他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汤,还不如杀了他!

    半个时辰后,罗平一口喝完碗里的肉汤:“……真香!”

    墨函笑了,他端着碗去找白卿宁:“小宁宁,聊两句。”

    白惜瑶与白慕青很自觉地端着碗去了别处。

    “汤确实烧得不错。”白卿宁夸了一句,然后抬眉看墨函,“想问我什么?”

    “当然是火炮了。”墨函与白卿宁并排坐下来,“为什么要我把弹药全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