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微不可察地牵了下唇角,而后,他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那块三明治。
父女俩安静地吃着这顿温馨的早点。
大概也是想要与女儿拉近关系,也因为自己失忆,忘记了许多东西,想要更加的了解女儿,须臾,裴渡忽然淡声询问:
“慕音的名字,是…我取的吗?”
裴慕音点点头:“嗯,爸爸取的。”
“抱歉,我还没有想起来。”裴渡又好奇问道:“可以告诉我,慕音的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
——裴、慕、音。
裴渡在脑海中细细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同时思索着有关的意境美好的词或者句。
“有的哦。”裴慕音也知道爸爸没有恢复记忆,所以女孩子特意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神情颇为郑重其事地告知爸爸,说:
“音,是妈妈的名字,而慕,是喜欢的意思哦。”
…
裴慕音一直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寓意。
因为,爸爸告诉过她的。
那是小慕音上幼儿园的第一周,她长得玉雪可爱,在一众小朋友当中,格外的受欢迎,就有同学问她:“慕音慕音,你为什么要叫慕音呀?”
于是当天,小慕音怀揣着这个问题等到爸爸来接自己放学,她坐在后头的儿童座椅上,模样天真地问爸爸,自己为什么叫慕音。
裴渡并没有因为女儿年纪小而将女儿的这个问题敷衍过去,男人停顿了一瞬,骨节分明的手掌平稳打着方向盘,低淡却郑重地道:
“音,音音是妈妈的名字,而慕,是喜欢的意思,这是慕音名字的由来。”
闻言,小慕音睁着那双澄澈又漂亮的桃花眼,瞳孔闪着惊奇的亮光,聪明地举一反三:“那裴,是爸爸的名字,所以慕音名字的意思,就是,爸爸喜欢妈妈,爸爸我说得对不对。”
“嗯,慕音说得很对。”
“爸爸…爱妈妈。”
男人如玉石相击般好听的声音里有不为人知缱绻的暖意。
…
喜欢么。
裴渡几乎是瞬间的想起一直出现在梦中的那个“她”。
尽管失忆,但裴渡从未质疑过,“她”是自己女儿的母亲这件事。
“她”那么频繁在梦里,他就是有种强烈的第六感,除了“她”,别人绝无可能。
光是起了个别人的假设念头,裴渡就已经先一步皱了眉,这种排斥的反应像是在明确告诉失忆的他,不是别人。
所以,音,是“她”的名字吗。
…
当晚。
裴渡又毫无意外地梦到“她”了。
她还是看不清听不见,还是不理自己。
裴渡不厌其烦问她是谁,然后,头次喊出了她的名字:“音……音音?”
音音两个字的字音落地,就算是在梦里,裴渡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晃了下神,有种阔别已久,恍如隔世的情绪涌上心头。
既难过,又极为的想念。
他像是陌生地喊出这个名字,又像是熟悉到骨子里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音音。”
裴渡忍不住带着隐喻的希冀朝水雾后面的人前进,再一次出声。
一秒,十秒,一分钟过去。
她仍然没有理会自己,依旧我行我素,在那边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喊着他裴渡。
裴渡站定住,漆眸内溢出深沉的失望,渐渐垂下了后颈。
就在这时——
“叫我干嘛?”
一道女声,空前未有的不带任何模糊特效的,清晰的响起,在耳边响起。
裴渡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那层水雾还在,但隔着水雾,他看到,她扭过头,面向自己,似乎,是在……看他。
第一次,她给予了他回应,与他互动。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裴渡震撼的,而是她真实的声音,竟然,和书舒一模一样。
那个和女儿是好朋友,十八岁的女生书舒。
“……?”
裴渡只觉这太过匪夷所思。
是因为他现实中听到过书舒的声音,对她的声音有印象,所以,又造成的巧合么?
可这,已经是第二次。
世界每天都车水马龙,日新月异,裴渡听到过无数人的无数道声音,却唯独,只有书舒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所以,这真是巧合吗。
与其怀疑,不如求证。
裴渡疏密的长睫微动,这一次更加缓慢且肯定地喊她:“音音。”
他呼吸忍不住停住半瞬,极深的瞳孔紧紧盯住她,不肯放过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所有反应。
就看到,她似乎叹了口气,直接转过了身,有点生气地说:“裴渡,你是不是存心的,问你叫我做什么又不说,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一共二十九个字,每个字,裴渡都仔细地听入耳中。
“……”
风格是灰黑色调的卧室内,凌晨三点,周围万籁俱寂,中央空调中传出的暖风轻微晃动着窗帘。
裴渡蓦地睁开眼睛,冷刻地眸底尽是清明的神色。
这次,他听真切了。
没有迟疑,裴渡再次从与女儿的聊天记录当中,翻出了那个视频。
“慕音是不是还没有穿鞋……”
只听完这一句,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摁下暂停。
因为无需继续往下,裴渡直接已确认。
梦里,就是,书舒的声音。
音音……是书舒。
面庞棱角分明,皮肤冷白的男人抬睫,那对漆黑的锐利瞳仁当中,涌出有不可窥探的深意。
*
裴慕音1600与1702两个“家”来回轮流住的生活正式开始。
裴渡飞美国这段时间就在着手将工作重心灵活化起来,能线上就线上,以此来保证自己有更多的时间能够留在安市陪女儿。
因回安市后这清闲的几天,裴渡手头工作堆积众多,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出差。没有跨国行程,只要是双号日期女儿回1702住时,无论多晚,他基本当天私人飞机走当天就私人飞机落地安市。
这天日期是单号,裴慕音住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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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