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仪公主的做法很直接,让嬷嬷去问贺知舟,以后要登门只能是跟贺夫人和离了,不然有妇之夫登门会坏了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已经足够差了,可不行再继续差下去。
嘉仪公主给出选择,就看贺知舟怎么做了。
贺仪珺听得目瞪口呆,恍恍惚惚回去后被秦恒启抓住,才没被门槛绊倒:“公主殿下居然提出这么个要求,侯爷认为贺大人会答应吗?”
秦恒启小心翼翼扶着她在桌前坐下:“我不是贺大人,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不过在他看来,贺知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说不定真会按照嘉仪公主的意思去办。
贺仪珺也这么觉得:“他未必能成,毕竟将军府付出那么多代价捧出了一个他,如今还没收获到什么,肯定不会轻易放手的。”
秦恒启深以为然,却更觉得贺知舟或许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来换得将军府的谅解。
只要他够狠,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带走,还许诺以后回报将军府更多的利益,指不定老将军还真会答应放贺知舟离开。
口说无凭,只要留下墨宝,老将军拿着把柄就不怕以前的投入打水漂,自然愿意让贺知舟离开。
贺仪珺恍然出神,刚下山的时候她打算报复贺家,如今却觉得没必要了。
就贺知舟这个为人,必然有一天因为贪婪和野心而自取灭亡。
她缓过劲来低头喝茶,才发现自己稳稳当当坐下了,仿佛是被秦恒启扶着进来的。
自己一个看得见的,居然让一个瞎子来照顾,贺仪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恒启笑道:“夫人不必多礼,照顾你是应该的,只是我能做的不多。”
“哪里,侯爷让我如今过着以前从来没有的生活,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必感激,只盼着夫人能够长长久久留在我身边就好。我一直都一个人,爷爷虽然疼爱我,但是一个大家族需要处理的事太多,我经常都是孤单一人呆在原地,如今有夫人在,这才变得不一样。”
贺仪珺悄悄握住秦恒启的手笑道:“侯爷这般夸我,实在叫我受宠若惊了。”
她感觉自己没做什么,反倒秦恒启给了很多。
知道他喜欢赏花,贺仪珺便提议去护国寺走走,秦恒启欣然同意。
两人像往常一般坐马车去护国寺的路上,马车却突然坏掉,险些把贺仪珺摔了,被秦恒启牢牢抱住才稳住身形。
燕一在马车外道:“车轮裂开了,附近并没有人烟,怕是要等马夫去雇新的马车回来。”
秦恒启却察觉出不对劲来:“马车出来前没检查过?马夫一个人走的?”
“是,马夫出来前说是检查过了,刚刚一个人走……”燕一说了一半顿时瞪大眼,马夫再三拒绝其他人跟着一起去雇新马车,只让燕一和燕二继续留下伺候主子。
当时他没察觉什么,毕竟马夫在侯府呆的日子不算短,又是个沉默老实的汉子,如今燕一却惊出一身汗:“燕二,戒备!”
话音刚落,两边就有羽箭冲着马车而来。
听见窗外的呼啸声,秦恒启下意识抱着贺仪珺就地一滚,趴在马车的踏板上一动不动。
羽箭有些钉在马车上,有些穿过车窗戳在两人身边。
贺仪珺看得冷汗都下来了,要是刚才没趴下,他们两个就要变成刺猬了!
“从来没听说护国寺附近会有山贼,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疑惑,倒是没太多的恐惧。
秦恒启也是奇怪,正因为这条路素来安全,他才没太多人。
谁知道马车突然坏了,马夫又跑了,恐怕这个马夫身上有问题。
“这边很多人去护国寺,估计等会就有别人来,那些山贼就会跑了。”
燕一和燕二也没硬拼,闪身躲到马车的另外一边,等一波羽箭结束后,抓起这些羽箭在手里就拉弓返回去。
人都躲在草丛里看不清,他们也没对准,胡乱返回去一波羽箭,隐约听见闷哼声便知道伤了人。
后头有骏马的嘶鸣从远处传来,山贼似乎知道有人来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来的是一队人马,人数不少,品级不算高,看着周围安全了赶紧下车来跟秦恒启行礼:“下官是四品典仪,侯爷没事吧?”
哆哆嗦嗦的马夫这时候也过来了:“小的离开没多久发现不对劲,赶紧去叫人来救,好在来得及时。”
贺仪珺原本也怀疑马夫有问题,如今看他跑掉又返回来,不像是知情的样子,顿时疑惑地看向身边的秦恒启:“报官了吗?”
“还没来得及,已经让侍从去京兆尹跑一趟了,应该很快带官差过来,就是此处不能久留。”典仪是个白胖的中年人,笑起来眼睛都要看不见,一派诚惶诚恐的样子邀请秦恒启上马车,他则是跟后头的夫人们挤一挤。
贺仪珺道谢后扶着秦恒启上马车,马夫被燕一换下,他是信不过一个陌生人。
已经留了口信,他们不打算继续在这里久留,而是赶紧去护国寺。
护国寺毕竟有武僧和护卫在,山贼也会掂量一二,不敢太过靠近再对秦恒启下手。
贺仪珺紧紧挨着秦恒启,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刚才一番意外下来,她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般吓得哭哭啼啼,却也惊得有些后怕,不牢牢贴着秦恒启依旧不能彻底放心。
秦恒启拍了拍她的胳膊想要安抚,耳尖一动听见后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贺仪珺也诧异,怎么后面开始快马加鞭了?
突然车身一震,她险些一脑袋磕在车门上,被秦恒启翻身揽在怀里,整个人摔在他的胸膛上,头昏目眩想要爬起来,车身又是一晃。
燕一在前头叫道:“主子,这不是四品典仪,估计跟山贼是一伙的!”
燕二拿起袖箭要对付后头的骏马,可惜后面的羽箭扑面而来,他只能闪身避让。
然而身后的骏马被羽箭刺中马腿,嘶叫一声突然疯一样往前冲。
燕一扭头看着马腿上黑了一片顿时暗叫不好,羽箭上居然抹上毒了!
谁跟秦恒启这么大的仇,要置他于死地?
燕一拼命抓住缰绳也没能把骏马停下,就打算抽刀砍断骏马和马车之间的绳索。
可惜刚砍了一半,无数的羽箭阻挡,到底没叫他砍完,骏马已经带着马车摔下了旁边的悬崖。
燕一被骏马摔到悬崖边上,眼睁睁看着马车直接摔下去:“不,侯爷——”
秦恒启在马车里翻滚就知道不好,马车一摔下去,他就踢开车门,搂着贺仪珺看准一棵树根想要抓住。
然而马车摔得太快了,贺仪珺抓着前头掉落的绳索一把圈住峭壁上的树根,勉强让马车停了下来,在半空中晃悠。
“侯爷快抓住绳索到树根那边去,我在后面跟着。”
贺仪珺催着秦恒启往前爬,她知道树根撑不了太久,没看根部已经从峭壁突起了。
马车太重,秦恒启也明白时间不多,连忙手脚并用爬到树根,摸到了峭壁里的一个洞穴:“这里有个洞,夫人快过来。”
贺仪珺在山里习惯爬树,虽然衣裙有些阻碍,动作还是很快,眼看就要到树根,绳索却撑不住开始断裂。
她加快手脚,勉强到树根,根部的突起已经完全撑不住,眼看着树根也要跟着马车摔下去!
贺仪珺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晃悠,还以为自己要跟着马车摔个粉碎,就被秦恒启一把抓住胳膊。
他趴在洞穴里,半个身子几乎要出来:“快抓着我上来。”
贺仪珺慌了一下,这会儿被抓住知道秦恒启撑不了太久,连忙双脚找到落点踩住,没把所有重量都压在秦恒启的胳膊上,一把抓住峭壁上的石块狼狈爬到洞穴里面。
手心被石块的尖锐划破,鲜血淋漓,她却是安心地挨着秦恒启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心。
秦恒启抓住她的双手有些心疼,然而身上没带药,只能低头吹了吹:“是不是很疼?刚才该让夫人先过来的。”
“要是我先过来,侯爷摔的时候我可抓不住,两个人都要掉下去了,得不偿失。”贺仪珺缓过气来笑笑,看着里面的洞穴居然不小:“幸好侯爷找到这个地方,我们进去看看?”
悬在边上总是不安心,要是里头能往上走就更好了。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只要撑一下就好。”燕一和燕二还在上面,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两人。
贺仪珺担心秦恒启会磕着碰着,一手牵着他一边率先往前:“侯爷别抬头,洞口不高,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她原本想要独自进去查看,没事再带上秦恒启,却被他拒绝了,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
贺仪珺只能慢吞吞地爬,渐渐洞穴变得高了,两人能够站起来:“我闻到水汽,附近可能有暗河。”
到头来只有一条细细的溪水,她洗了洗手心的血迹,低头看见水里一个狼狈的疯婆子。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一块黑一块灰,都看不清相貌了。
秦恒启同样狼狈,身上的衣裳还有被撕破的,他索性撕下,反过来在黑暗中摸索着给贺仪珺包扎。
往上走要亮堂一些,溪水里渐渐有鱼,虽然不大也能吃。
贺仪珺仔细辨认鱼没问题,还找到一个小口子,在峭壁上,才能把光线透进来。
外头还长着几棵细细的树枝,只有两只粗,却正好做鱼叉。
她毫不怜惜地扯掉两棵,用石头慢慢磨尖去溪水里叉鱼。
脱掉鞋袜,贺仪珺拿着叉子站在溪水里,等着鱼过来。
没一会就叉了几条鱼,她熟练用枝条钻火,两人吃了毫无味道的烤鱼。
表皮烤焦了,里头却鲜得很。
两人吃了几条鱼,虽然没吃饱,起码能垫垫肚子。
秦恒启想帮忙,然而都被贺仪珺拦下了。
她能干得很,什么都办得妥妥当当,还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秦恒启毫无用武之地,顿时郁闷了,觉得他该早点说出自己眼睛已经恢复的事。
不过如今不是坦白的好时候,他被贺仪珺沾湿的帕子擦了脸和手,她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