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战俘都在向着高处攀爬,阿时也不例外。
她如今不是长门天女,饱受折磨的身体虚弱不堪,脚下一阵发软。
她的命是族人牺牲换来的,长门一族和天下苍生的性命还在她的身上。
她不能死!
脚踝猛然被人一扯,阿时慌乱地挣扎,而此时,台上的南国将士正拉弓整待。
“咻……”
箭如雨下,纷纷朝爬上高处的人射来。
蒙崆想要她死!
阿时右手虎口被射穿,食指骨节上的森然白骨隐约可见。
她摔在了一头牛的身上,那牛不住狂奔,想要将她甩下。
五脏似被搅在一起,阿时觉得脑袋晕沉,只得忍痛死死咬唇抓住牛角。
那头牛竟直直朝坚硬墙壁撞去,阿时来不及跳下,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耳边猛然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阿时一下子从牛背上翻滚下来。
竟是两头牛相撞,让她侥幸逃脱。
身体被摔得散架,阿时疼得不能动弹。
晕过去之前,她听到那人说,“阿时,你以为能救得了谁?”
上一世,她救不了他,这一次,她也救不了任何人。
无力感似藤蔓深植心底,狠狠缠绕,将她勒得窒息。
翌日,大军早早启程,阿时被人从烂泥中揪出,木然地行动,像一具行尸走肉。
一日前,她身边还有那么多鲜活生命,可如今,只剩她一人。
她突然害怕起来。
前世那个扬言要精忠报国,护佑天下的小将军,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变得陌生,让她的心再一次动摇。
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再度浮现脑海,而这一切,都是因她的犹豫不决。
阿时双手被捆,摇摇晃晃地跟在蒙崆的马后,目光蓦地变得决然。
是不是只要杀了他,后来的一切都可避免了?
只要……杀了他……
“后悔出现了?”蒙崆一把扯住粗绳,将她拽倒在地,讥诮道,“没能让我堕入地狱,你难受得很罢?”
阿时的心重重一沉。
她背弃誓言,才让他受了万千折磨,才让他的性子变得如此……暴虐!
该死的人是她,该万劫不复的人是她。
阿时猛然一笑,如夜空璀璨星光,“是难受,王的手太脏,阿鼻地狱也未免太轻了。”
“像王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就该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不得其所……”
蒙崆眼眸骤然一沉,像是冬日河面破开的冰水,泛出冷冽寒意。
握绳的手收紧,蒙崆驾马驰骋而去,目眦欲裂。
阿时的话被呼啸的寒风吹散,似诅咒般窜进他的耳朵,落在他的心头,那里闷疼得紧。
汗血宝马扬蹄嘶鸣,阿时被绳子牵扯拖着,一路血迹斑驳迤逦。
背后被砂石摩擦得发疼,连骨头也似被撞散,可阿时笑了起来,打从心底升起的笑容。
恨她罢!
如果注定她要欠他,就让他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