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人虽多,可不像今天一样,大家都聚在一起像是在等着看什么,神色古怪议论纷纷,莫念心里不踏实,一手拉紧昭儿,朝一个藏青布衣的妇人问道:“阿姐,发生什么事了?”
“哎呦,你是住在这弄堂里的吧,你不晓得,咱们这里被沈家买掉以后拆了做赌坊,那我们去哪里住呀?”
“沈家?”莫念蹙眉,“这种地方应该不是有人说买,就能买得掉的吧。政府都管不了的地方,什么生意人说买就买了?”
“姑娘说的没错,可是上海滩滩就有那么一个生意人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英租界秦公馆,姑娘晓得么?”
秦……
原来,听到那个字她还是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深秋冷凉,她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细密的汗将要把胸口的布料浸透,她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一把抱起昭儿便往家里走。
“嘟……嘟……”
身后传来喇叭的鸣笛。
黑色的加长轿车慢慢驶来,周围只有围众的各种呼声,那个尘封的名字像是撕破记忆的封印倾泻而出,大肆猖獗。
身边是拥挤的人群,她一刻都未有迟疑,抱起陆昭挤过小道,跌跌撞撞走回去,一路上身边骂骂咧咧,却偏偏不给她让道。走路的速度又怎么能赶得上轿车,她绝不艰难时,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滑向她的身侧。
冰凉的漆黑色,透过车窗,后座的男人正低头点烟,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狭长凉薄的丹凤眼,尽是危险至极的桀骜和沧桑。
烟雾缭绕,车里的男人看不清表情,他视线向外扫去,环视周围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再慢慢转到车前,那道纤细的身影吸引了他,她怀抱孩子的步伐走的很急,跌倒也是意料之内。
她跌倒在混乱的人群里,身影渐渐被车子超越在后,他向来不是心善的人,不会做些低级的善举,只是女人覆着面纱的脸庞缓缓在车视镜中抬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呼吸已然停顿。
“停车——”
“先生,这种地方,还是别下车了……”
“……”
秦璋不理会司机,一甩车门从车里走下来,又是一阵骚乱。直到他从车里下来,那女人已经不见了。
刚才跌倒时莫念只顾得孩子根本顾不得自己,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胳膊着地,感觉到前面的车停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看见她。
现在人走了,被粗糙地面划破的胳膊才痛起来,“妈妈,你的胳膊流血了。”昭儿从她怀里下来落在地上,奶声奶气:“妈妈,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莫念看着女儿湿漉漉的眼睛,突然有了勇气,她还有女儿呢。
“秦先生……秦先生您要到哪里去?”
身后忽然想起一声扯喊,莫念心头一惊,抱起昭儿便要继续跑,膝盖上忽然传来钻心的痛,她一个踉跄,几乎要把昭儿从怀里摔出来。
“妈妈,昭儿可以自己走……”昭儿从她怀里走出来,捧住她的手,“妈妈,昭儿牵着你走……”
莫念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不可以,不可以被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