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安静了好些天,这段日子宫人们走路时都低头缩脖,好像下一秒就有人来把他们抓走似的。
之前皇后说的小宴再也没人提起。
安陵容也只得让春枝,拿着厚赏去给当初她挑的那几个舞姬。
白白练了许多天。
自从那一晚后,皇上再没有召见嫔妃。
太后的病重消息传来,皇上也只轻装回去看了一次,倒是皇后早早回去侍疾,现在也没回来。
发生这些事,嫔妃出门也只去佛堂为太后祈福,没事也不敢出门玩乐。
安陵容随大流去过两次,回来没事就练字打发时间,慢悠悠的写着。
直到有人拿过她的笔,随意写了几个字,然后对比着说道:“不堪入目。”
安陵容现在见到皇上已经不害怕了。
向皇上请安时,心里不仅不害怕,还有些不服气。
她的字已经进步很多了。
虽然还是比不上皇上的随笔一挥,但也不至于说不堪入目吧。
直到她真的看见了才发现,字写的怎么样不重要,关键是在什么字旁边。
她一把将纸合起来,放到书架上。
收好之后,她若无其事道:“皇上,嫔妾得了一幅《墨荷图》,找出来给您瞧瞧。”
皇上不置可否。
见她在画缸里翻找,皇上自己坐在那宽椅上,手撑着脸,歪斜着打量书桌上的东西。
突然他拿起一块图章石,勉强认出那是刻了一半的印章:“这是什么?”
安陵容回头看了一眼:“那是嫔妾自己刻来玩的。”
她想起刚刚的事,忍不住道:“嫔妾盖来只自己看,也不要其他人盖我旁边。”
皇上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又示意印章:“怎么想起刻这个?内务府苛待你了?”
“没有,内务府很尽心的。”
自从获得封号后,她在内务府那就是宠妃待遇了,连新上任的内务主管都来给她请过安。
“是最近不好出门游玩,姐姐们就都在屋里画荷。嫔妾又不会,就想着刻个章子玩。”安陵容笑道:“到时候她们画一幅,我盖一幅。最后,就都是我的了。”
每次说到兴头上,她还是会脱口而出‘我’,这么久都没改过来。
皇上半合着眼,把玩着图章石:“你进宫这么久,朕好像没有收过你的礼物。”
安陵容听到这话,有些扭扭捏捏,但实话实说道:“嫔妾做了的。但是看皇上的东西无一不好,您好像也不戴嫔妃的东西,就没拿出来。”
皇上这才坐直身子,抬眼看着她:“是什么?”
安陵容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长匣子,打开,取出一把折扇。
“我本想给皇上绣荷包或者扇套,但宫中绣娘做的比我的更精致。想到皇上给我写过一幅字,就用双面绣,绣了这扇子。”
“有皇上的字,这扇子怎么都好看。可等我绣完才发觉,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绢布象牙柄折扇,配不上皇上。”
皇上接过扇子,只一看扇面几乎看不见针脚,就知道是很用心绣的。
拉过安陵容进怀里,皇上搂着她轻轻扇了扇,一股凉风吹来。
安陵容已经习惯皇上突然的伸手,这椅子宽大,她和皇上身量偏瘦,都不需要坐在皇上的腿上。
自觉的挪动身体,紧挨着皇上坐好,就看见皇上扇扇子。
这怎么能让皇上动手。
安陵容就要去接过扇子:“皇上可是热了?嫔妾有劲,嫔妾给您扇。”
皇上抬高手臂,不让她拿,嘴里叹道:“愚笨。真是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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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膳,安陵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皇上说她愚笨。
晚膳还是回九州清晏用的,她那文源阁的小桌子,都摆不下皇上的菜。
皇上不重口腹之欲,已经下令每餐份例的48道菜减少一半。要不是朝臣劝诫,估计皇上还得再减。
就这样,一顿饭加上大珐琅碗,小红炉子,二三十道菜得摆很大一桌。
皇上还是只用了几筷就停了,安陵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皇上用的也太少了些。”
“前才喝了一盅汤,还不饿。晚些朕还会用些点心。”
皇上看她手里的碗:“倒是你这般饭量,可不就是有劲。”
安陵容没在乎他的打趣:“还不是皇上的御膳道道美味。”
她今年才十七,总觉得自己还在长身体,每顿都会吃饱。
像沈眉庄和甄嬛她们,每顿用个七八分饱就停筷了。
她的确长胖了些,但身体也比以前有劲多了,天天在园子里闲逛也不怎么累,不像以前走一会就得歇歇。
用完膳,两人出去走了走,回来就靠在软榻上纳凉。
“嫔妾之前还在想,嫔妾要是没能进宫,有这把子力气也饿不死了。”
皇上慵懒的看着她:“没进宫你想做什么?”
安陵容设想了一下:“没进宫的话,父亲定会把我送给他哪一个上级官员吧。”
“到时候我可能会威胁他,如果他送我去谁家,我就给谁一剪子,刺伤朝廷命官,大家一起死。”
“父亲要是还不信,一意孤行,我就干脆剪个头发给他看看。”
这会女子不能随意剪头发,家里没有亲眷死去,剪发就有诅咒之嫌。
“剪了头发父亲就会觉得我再无用处,我就让他送我和母亲去佛堂或道观,不然我就晚上起来点了屋子。”
只要豁的出去,想个大家一起死的法子可多了去了。再不济她绣个带龙的衣裳,丢到大街上,也能一家子完蛋。
她说着看向皇上,笑道:“到时离了家,我有母亲传授的刺绣手艺,就算不像母亲能赚到捐官那么多的银子,吃饭总没问题。”
皇上没笑她漏洞百出的计划,世间敢想到这一步的女子已经寥寥无几了。
而是问道:“真要当姑子?没想过找夫君?”
安陵容愣了一下,诚实的摇摇头:“连父亲都那般对我……母亲的例子还在那呢,我实在没有信心得遇良人。”
连世上本该最爱她的男人,也只把她当做工具,不曾有半分疼惜。
她不会奢求旁人的爱。
母亲爱她,她爱自己,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