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安陵容提了几天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不管安比槐结局怎样,估计她和母亲与萧姨娘应该没事了。
她想到军粮一事又迟疑道:“那、那军粮……”
“追回大半。而且”皇上摸摸她的发髻,好像在安抚她:“能被些流兵就打散的队伍,你认为朕会在西北战事正紧张的当口,派这么点人去押送粮草吗?”
安陵容一听,瞬间挺起背。
皇上又道:“但蒋文庆带着饷银畏罪潜逃是真,安比槐懦弱无能渎职也是真。”
就算这么说,安陵容也自觉事情完美解决。
她心里高兴,看皇上上香,还跟皇上保证道:“嫔妾定天天来上香,为前线战士祈福。”
谁知皇上瞥她一眼:“拜佛有用,朕还打什么仗?”
您在佛堂当着佛祖的面说什么呢。
但安陵容明白了,皇上不仅不在乎世俗理法,连神佛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时下人人都会求神拜佛,女子更是阿弥陀佛挂在嘴边。
皇上这样不信还当面嘲讽的倒是少见。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皇上懒洋洋道:“朕从来只信自己。”
皇上的声音虽轻,却给了安陵容很大的触动。
她有些羡慕皇上这自信到自负的性格,这让他给人一种什么都难不倒,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
皇上往外走:“走吧,之前说要带你去跑马,今天朕正好有空。”
安陵容有些踌躇:“可是嫔妾还要抄经……”
皇上一甩手钏:“抄那些做什么,浪费笔墨。手腕子累坏了,还得朕再花钱给你治。”
安陵容神奇的跟在皇上身后,皇上刚刚是在与她开玩笑?
她试探着去牵皇上的手,皇上并不回头,却回握了她的手。
安陵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和皇上相处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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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几天没来看小白马了,小白马还记得她,冲她嘶鸣一声。
之前,她的消息在园子里被传的沸沸扬扬,她还担心小太监不上心,过来打赏过。
小白马被照顾的很好。
看到小白马活泼健康的样子,她高兴的喂它吃了胡萝卜,给它梳了梳毛。
养马的太监说,小白马最好等到三岁后再骑,现在只能驮着她慢慢走一圈。
她还有些失望,皇上让她只管换衣裳去。
等换了骑马装,皇上已经在马场跑了一圈。
他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过来,那马扑面而来一股子凶悍劲。
安陵容不喜软体的蛇虫,对长毛的凶悍生物却不怕,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敢上手摸摸。
皇上朝她伸手,直接把她拉上了马。把她搂在怀里,一手握绳,一手搂住她的腰。
“抓着缰绳,不要紧张,朕还在呢。”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热气喷洒在脖颈,让她不由得身子一颤。
而且,平时相处大都是只有两人,现在马场这许多侍卫和奴才,她根本无法全心在跑马上。
皇上却还在她耳边笑道:“你可是朕教的第一个徒弟,怎么如此愚笨。”
安陵容羞恼道:“皇上洞察一切,明明知道……还故意戏弄嫔妾。”
“这可不算戏弄。”皇上一夹马肚,马瞬间奔跑起来,
这么长时间的礼仪熏染,她反射性把要出口的惊呼声咽下去。
马匹快速跑起来的后坐力,让她牢牢贴在皇上怀里,手也紧紧抓住在她腰间的大手,整个人完全被皇上圈起来了。
跑过一圈停下来时,皇上对着已经完全贴在他怀里的安陵容低声道:“这才是戏弄。”
声音低沉语带暧昧。
然后他就看见,女子用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嫔妾想再来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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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华妃知道皇上去了佛堂,马上带着人浩浩荡荡过去了。
她愤怒军粮之事,担心战事不利,皇上怪罪哥哥,不再重用。
华妃自己很清楚,能坐稳皇后之下第一人,弹压嫔妃,掌管公务,大半都是靠的家世。
她父兄才干不凡,只要有机会就能立下大功,到时封侯封爵,她年世兰也能更进一步。
毕竟她没有生育能力了,只靠熬资历坐上贵妃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这边想着怎么跟皇上告状,就听小太监来禀报,皇上带安常在去跑马了。
妒火和怒火瞬间涌上华妃心头,她手里的帕子一霎时被她撕裂。
颂芝担忧的看着华妃:“娘娘,咱们还去吗?”
“皇上居然带她去跑马了……这么多年,他只带我一个人去过……不可能的!对,皇上最重规矩,最多去马场赏个驯马女给她。”
华妃让轿辇往马场而去:“肯定是那小贱人狐媚!之前就痴缠皇上送她一匹狮子玉不够,现在让她抄两天经就又把皇上勾到佛堂!”
她说着转头看向颂芝:“之后每天都给本宫派人盯着她抄经,本宫还是太仁慈了,让她居然还有时间蛊惑皇上——”
就这样骂了一路。
到了马场,华妃一下轿辇就气势汹汹往里冲,然后越靠近马场,越能听清那马蹄声声。
那一声声好像踏在她心上,让她的脚步都迟缓下来。
那声音好熟悉啊。
就像她现在还时时回忆里的那样熟悉。
不,那可能是驯马女在跑马,可能是皇上一人在跑马,可能是安常在那个狐媚子在跑马勾引皇上……
可华妃的脚步越来越慢,好像只要不看见,就能安慰自己似的。
再慢,路终有尽头,门口的苏培盛拦着她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越过苏培盛,她看见那马场之中,一匹高大骏马正疾驰着。皇上紧紧抱着那个女人,好像生怕她会从马上掉下去。
那个女人一脸高兴,皇上也面带笑意,连平日的喜怒不形于色都抛于脑后。
她多久没看见皇上这样明显的笑意了?
多么郎情妾意的一幕。
原来皇上还会这样带人跑马啊。
那皇上忙于朝政、顾忌威仪的借口,就不作数了啊。
华妃的心好似被名为嫉妒、难过、酸涩的刺一根根刺穿了,鲜血淋漓。
她记得刚进府时,王爷待她在府里是独一份的宠爱。
不仅多加赏赐,也曾像今日一般,把她搂在怀里,带她一起点评名马。
就连她偶尔僭越,想给年家谋差事,王爷也都一笑答应了。
她那时的得意与风光,连福晋都比了下去。
可慢慢的王爷好像对她失去兴趣了。不论她如何讨好,也不复往昔。
那时,她都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说服自己。
王爷太忙了,王爷觉得那样不庄重,因为五阿哥身体不好,王爷怕伤怀不敢多见,王爷怪她没养好五阿哥……
毕竟,王爷都没有再宠爱其他女子胜过她,她还是王爷最爱的那个。
到后来,借口已经不够用了。
她一直骗着自己,直到看见福晋怜悯的眼神,才一瞬间惊醒。
她年世兰要强了半辈子,绝不能让福晋看了笑话。
进宫后,她看着风光的皇后,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她去找皇上撒娇,皇上居然直接让她掌管一半宫务。
她得意的看着皇后。
不管如何,皇上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的一幕拆穿了她的自以为是。
她连唯一的回忆都没有了。
“娘娘!仔细手!”颂芝的声音唤回了华妃的神智。
华妃的手被攥成拳头,长指甲掐入肉中,已经有了点点血意。
华妃却没看自己的手心一眼,喃喃着答非所问:“没什么的颂芝,皇上新鲜两天而已。本宫等着,皇上早晚有一天会腻烦她的。”
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