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现在来谈谈你身上的麻烦,”齐明收回手,捞过椅背上的衣服丢过去,“穿上吧,身世复杂的小可怜。”
随后单手调转椅背,脚步一转坐在了椅子上,翘着腿抱臂冲着身前的人抬了抬下巴。
江岚接过衣服的手微顿,看向齐明,“我不是。”
齐明笑了,这人一眼看过去就剩个千疮百孔的壳子撑着。
说他可怜吧,其实也挺凶,两人没交过手,但齐明抓着他跑的那一路。
这人的气息绵长,脚步不乱,他俩真较量,齐明估摸着自己要赢应该挺难。
要说不可怜,齐明咂摸了下,又瞧了他一眼,那人穿好了衣服,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瞧着清冷冷的。
齐明长腿一勾一送,把旁边的椅子送到那人旁边,“坐。”
那人听话的坐下来,腰背挺直,坐姿端正,抬眼看他。
和齐明大马金刀的坐姿完全相反。
就是这样,齐明心下轻啧,他清冷冷地看过来,就让人感觉他已经被打碎了无数次。
无数次怆然无助地把自己拼凑起来,蜷缩着,缓缓地呼吸着,带进肺里的空气,都泛着痛楚。
又在这阵痛楚过去后,若无其事地寻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一遍遍地诘问着自己。
齐明想到这里有点牙酸,这人明显是失忆半残,再想想他常年被人监视的状态。
“怎么称呼?”
“……随你。”
“行,随你先生,”齐明点点头,“先说说你现在的情况。”
齐明已经被骂习惯了,面不改色提醒道,“你时间不多了,最好长话短说。”
……
跟着江岚的两人付个钱的功夫就找不见了人,两人的表情瞬间惊恐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是他俩跟着的时候人又跑丢了。
其中一人直奔教堂,另一人沿着一条条街道找过去。
找到天黑都没找到人,两人回基地时心都凉了半截,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出了电梯就在走廊上看到了那人。
得救了,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你得和我们去见首领。”
“嗯。”
两人走在那人后面,心里竟然诡异地有一丝感动。
传言没错,汪舒虽然很可怕,但他不为难底下人啊。
从来不让跟着他的人难做,甩掉了人自己会找首领认罪。
这差事也不是那么难做。
电梯再次向下,江岚一路走到汪牧所在的房间。
房门大开着,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熟人。
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某个熟人。
汪冰照例用那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手从后腰抹过,最后还是顾忌着场合没有掏枪。
江岚无视她走到桌子面前,看着坐在桌后的汪牧,“怎么罚?”
汪牧没理他,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向汪冰,“出去。”
汪冰狠狠地瞪了江岚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去还带上了门,喝骂道,“谁让你们待在这的。窥伺首领,居心不轨。”
跟着江岚的那两人眼珠子快翻上天了,骂了句,“疯女人。”
神经病,汪家最不正常的就是她,偏偏首领还把她留在身边。
“连个人都跟不住,废物。”汪冰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其中一人气笑了,“这疯女人好意思说别人是废物,要不是首领护着,她早被人杀了。”
旁边那人拽了他一下,“闭嘴,你看看这什么地方。”
那人后知后觉,猛地惊醒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说话了。
两人分列两边,守着门口。
屋内的两人耳力都异于常人,门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岚不在乎,自从知道这人是真的蠢之后,他就把汪冰的威胁程度调低了几个档次。
真希望汪牧身边都是忘本小姐这种人啊。
“去了哪?”汪牧收回手,身子往后一靠,翘着腿,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腮。
“你想利用那个中国留学生做什么?”
“你想去哪?中国?”
江岚垂下眼,什么破嘴,没一个能答的,闭麦吧您。
没有回应,汪牧毫不意外,张秉岚很少开口说话。
他和这人交流最多的时候,还是刚见到张秉岚那会儿。
那人明明是阶下囚,还能冷不丁伤到他。
汪牧看着桌前的人,汪家没有对张秉岚的身体改动一丝一毫,最多是每月取一次血。
张秉岚在试验台上醒过来后,得到的记忆就是在某一次任务中,被张家人重伤。
他哥哥为了掩护他离开,主动暴露,被张家人抓到折磨死了。
汪舒九死一生回到汪家。
他的记忆并不稳定,过往的经历和虚假的记忆交替,他也曾怀疑过自己。
汪牧只说他是遭了张家人的暗算,被影响了。
由此就有了每月一次的取血,理由是例行体检。
那蛊虫是在洗脑的时候埋在张秉岚心脏中的。
第一次发作是张秉岚闯了档案室,查看自己的档案。
数十名汪家人围攻才拿下他,彼时张秉岚浑身是血,被压跪在地上。
他没有杀人,或许那时的他心里只有对自己记忆的疑惑,还没有怀疑自己汪家人的身份。
汪牧走过去时他垂下了头,只说自己认罚,却不肯放开手里的档案。
汪牧允许了。
这档案本就是为他准备的,里面编造了汪舒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
也就是那一次,汪牧喂了他一颗药,发动了蛊虫。
药是幌子,没什么用。
等那人熬过了蛊虫发作,汪牧问他,“你对汪家的忠诚呢?”
那人答不出来,他大可以敷衍过去,但他是张秉岚。
张秉岚从不说假话。
蛊虫以汪舒不忠心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他的体内。
汪舒到现在都以为那是对他这些年不忠心的惩罚。
汪牧其实不是很想发动那只蛊虫,虽然这些年对张秉岚说的大多是假话。
但有一件事是真的,蛊虫若是从没被催动过,就能一直待在宿主体内相安无事。
但这枚蛊虫有瘾,它是在厮杀中诞生的,诞生后就被汪家人封印了起来。
直到用在了张秉岚身上,蛊虫杀意大,一两次发动不显。
倘若次数过多,蛊虫杀意彻底被激起来,就算是汪牧也控制不住。
必须让蛊虫定期活动释放杀意。
到时张秉岚势必不会好受。
这人反倒是不当回事,惯常我行我素,不查出自己记忆的问题誓不罢休。
张秉岚这些年早就察觉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了,汪牧漫不经心地想着。
到时他会做什么,汪牧熟练地把自己代入张秉岚的视角,蓦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