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迷路儿童
丫丫还真能上天！英妙妙告诉林亦宸：“她登陆了她爸的系统，把她爸的股票给卖了！”
林亦宸“噫”了一声：“这就是凌叔叔的不对了。”
英妙妙问：“怎么不对？”
林亦宸道：“股票系统，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说进就进呢？就算是自己女儿，但是工作管工作。工作上用的电子系统，应该单独存放，做好保护措施才对啊。”
“嗯！”英妙妙道，“舅舅当然做了保护！有密码的！但是那个系统啊，真不知丫丫是怎么进得去的，就把一支股票给全卖了！”
“那她父亲岂不是很生气？”林亦宸道。将心比心，如果是他自己的女儿干了这种事——呃他还没有女儿，这种心比不了。那么，假设是他妈干了这种事好了。就算是他亲妈干的，他知道了也得疯！换了丫丫，肯定要被她爸揍得屁股开花了。想到这里，林亦宸简直羡慕过世的凌老板，可以敞开了揍她丫的！多痛快！不管洋人现在怎么鼓吹快乐教育，家长不能动孩子，华人还是该打照样打。林亦宸觉得这样才对嘛。有的女孩子是该揍一顿！
“——所以舅舅就把她揍了一顿。”英妙妙道。
林亦宸从没这样神清气爽。唉，凌伯父如果还在世就好了。还能多揍丫丫几顿！
“——不过呢，”英妙妙后头还有话，“丫丫不怕揍，还嘴硬，说你不是有这么多股票吗，想要还能再买，卖掉一支算什么？不说还算了。这么一说，舅舅当然气得又揍她。”
这次林亦宸听得心里有点难受，不过嘴上还犟道：“该！林叔叔冶家严厉。那她以后可都改了吧？”
“哪儿呢！”英妙妙叹道，“后来她就带着狗妈妈去看那只小狗。那人家哪好意思啊？就说还她吧！结果她摇头说，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我爸爸已经把狗送你们了，我不再拿回来的。但是这狗狗还小，它妈妈还挺想它的。所以我带它妈妈来看它。”
林亦宸听了，大为诧异：“那人家怎么办？”
英妙妙道：“人家还能怎么办？被她臊得不过，一定要把小狗还她。她说她不能坏了她爸爸的信用，一定不肯要。人家没办法，就给舅舅打电话。舅舅听见，气也气死了，把她捉回来，又打了一顿。”
林亦宸听了，沉默半天方道：“想是前几次打得她不够狠，她还敢胆大妄为。这次打得重点，她以后就不敢了。”英妙妙叫道：“哪儿呀！你不知道我舅舅多重的手！我看了都害怕。就是没打在她脸上，免得她叫人出去看见丢人罢了。第三次再打，那打得更狠了。我要是被这么打——唉我没她争气，不用这么打，我也怂了。她倒好，被打成这样了，下次她还去！”
林亦宸惊道：“她还去？”
英妙妙道：“嗯！可不是呢吧？就是狗妈妈被扣住了，不叫她带出去了。她就去拍小狗的样子，说带回去给狗妈妈看，不叫狗妈妈错过它长大的日子。这次又被捉回去，我都不知道怎么打她的，总之关了她好一阵子，禁她的足。也可能是打得太狠了，出不了门了吧？我足有半个月没看到她。半个月之后，我再看她，还看到她身上的伤呢！就是手臂上的几道。衣服下面可能还有伤。她不叫我看，我就不知道了。”
林亦宸怔了片刻，问：“那狗呢？”
“狗就没办法了，总归是送人家了。但是从此以后，她的东西，家里再没人敢动了。说是二小姐的，要二小姐说了才算。连舅舅都不敢再动她的东西了。”
林亦宸也不得不佩服她：“固执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那她现在怎么改了样子呢？”
“大概谁的爸妈死了之后，都会改改脾气的吧。”英妙妙道，“不过我看她本质改不了呢！认定的事，头撞南墙不回头——行了，就送我到这儿吧。”她笑笑的跟林亦宸告辞。
林亦宸心里很乱。他以为英妙妙是胸大无脑的艳女，结果聊起来不一样。他以为丫丫是个无耻的小白兔，但似乎也别有洞天。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人，实际情况跟他原来以为的不一样呢？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看人都很准，但人这个东西啊，实在太复杂了，连神仙对人都未必看得准呢！他哪里能打保票？
回去以后，他忍不住进了丫丫的房间。
丫丫已经睡着了，盖着软绵绵的空调被，睡得安安稳稳的。林亦宸以前听说，没有安全感的人，睡觉喜欢蜷成一团，还喜欢抱着枕头、含着指头什么的。但丫丫睡得平平整整，像一本教科书。那张脸，那么小，陷在柔软的枕头中，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也不像是能有任何秘密的样子。
有那么一会儿，她嘴唇动了动。林亦宸以为她会说什么梦话。但她什么也没说。
林亦宸想起她那天高烧，金姐说，她没说胡话，而且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她在高烧时有没有乱说话。
她到底有多小心呢？高烧的时候，都怕自己乱说话。
夜这么深了。林亦宸忽然却又不想睡觉了。他想倒一杯咖啡，跟人说说话。不能是英妙妙这种让人头大的“健谈者”。他希望有一个平和的、理智的、善解人意的人，肯坐在他的对面，甚至不需要真的跟他说什么，只要能听他说几句，那就行了。不过林亦宸也很怀疑，世上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放心的倾诉，除非是聂敏仪……
他坐下来，望着窗外夜色，喃喃：敏仪，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丫丫最近都很忙。她不但要上班，而且林亦宸给她买了那个服装店，她还真的要经营起来。虽然那个店只不过是为了刺激苏青砚为林亦宸效力用的，并不是丫丫真的要的产业，但买都买了，丢在那里好浪费，总要管一管吧？
最近林亦宸跟苏青砚避嫌疑。苏青砚跟林亦宸保持距离。林亦宸暂时不联系她了。其实就算他们联系了，秦老还能拿他们怎么办？不过林亦宸这个人，总归心存厚道。如果秦氏一役刚结束，江湖传言就沸沸扬扬的时候，他立刻公然跟苏青砚出双入对，总归不太好吧？
这么着，林亦宸跟苏青砚还是装模作样的疏远一下。大家都留点面子。而林亦宸买的这个店呢，丫丫还是要经营一下的。丫丫当时本来想，经营就经营吧！有个产业总归不是坏事嘛！但很快她就后悔了。倒不是林亦宸给她找麻烦。而是她嫂子找上门来了！
她哥哥凌若显，在破产之前就已经结婚了。这得亏是破产前就结了婚啊！如果是破产之后，他估计就结不上婚了。而他娶的这个媳妇儿，良心也还算好的，这一破产吧，没有立刻跟他离婚。凌若显简直是太感动了！几乎要把她当老佛爷一样供起来，以示感激。
供佛呢，是要什么香花啊、七宝啊的。凌家破产之后，凌若显没钱啊！他刻苦的经营着一个小产业，背着一身的债，稍微赚点红利，不是投入再生产了、就是还债了。投资人给他的投资，他用着都觉得紧巴巴的呢！他哪来香花七宝来供奉他老婆？
他老婆忍！忍着忍着，咦，听说小姑子凌若影攀上金主了。咦，听说还在最豪华的商厦有一家店！他老婆很高兴：行了！老公很快跟小姑子能来上供了！
等啊等的。咦？怎么没人来上供呢？老公还是在小破公司里忙得四脚朝天。而小姑子人影都不见。看来这两兄妹都不够自觉啊！她必须自己出手了。她再不出手，感情这小姑子都能忘了她姓甚名谁！
她姓王、名雪！跟着凌若显不离不弃！简直就是新时代的美德楷模！央视不请她去访谈简直是国家的损失！现在，她这座移动的道德丰碑，就要来找丫丫亲自谈一谈了。她王雪，希望凌家的二丫一定要识时务，给她钱！
“钱？”丫丫讷讷的应了一声，果然乖乖的把手伸到包包里。王雪愉快的等着。丫丫把红色的钞票几乎都掏给嫂子了，只给自己留了一张。总要应应急嘛！
她几乎倾囊所有的红色百元钞，一共有多少呢？好厉害的。有六张！
六张一百元……王雪手都抖了，好想把钱直接摔丫丫脸上去！六百块钱，是污辱她吗？“你——”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丫丫也知道嫂子嫌少。但她也没办法啊！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啊？这要是搁丫丫刚找工作的时候——啊就是为了抢救顾的包包，免得自己被罚款，手都撞到青的时候——这六百张大洋就是她半个月的工资好吗？刨掉所有房租啊水电煤什么的，她一个月能省下来的生活费也没有一百块啊！
但是王雪找上门来，可不是为了要这“宝贵”的六百块钱的。她深呼吸一口气，展开了战斗模式！
不愧是当年凌家选中的儿媳妇。王雪就算展开了战斗模式，也不是什么泼妇骂街版本的。她开始讲道理！
她说：“丫丫啊，咱们家没出事的时候，嫂子对你怎么样？”
“好。”丫丫点头。这是真的。没出事的时候，大家就是一起逛街喝下午茶什么的呗。王雪聊天时聊得不错、对丫丫选的衣服肯夸奖、有时候甚至还肯付钱。凌家二老给丫丫什么东西，王雪也不会没眼色吃醋吵闹说他们偏心爱女儿不疼媳妇。她倒是会在旁边帮衬说笑，气氛合适了才撒个娇替自己也要个礼物。有时候东西多了也是多了，她甚至不介意分一点给丫丫。你对于嫂子还有什么要求呢？
王雪第一步邀功成功，又来第二步：“后来家里出事了。欠的债还不上。如果彻底申请破产，还不上就还不上了，至少债务了了不是？可是你们非要把你们妈妈名字命名的企业保留下来，为此宁肯承认一大笔债务。这件事你们自己想想累不累？可是我劝你们不听之后，我也没闹吧？还是很理解你们的吧？”
“……”其实当时王雪“劝阻”的力度是比较大的。跟闹也没什么区别了。不过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丫丫觉得也没必要太追究，于是艰难的点点头：“……是。”就算她是没闹过吧。王雪欣慰的又道：“你看，我跟你哥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就我这品质，在哪家当媳妇都说得过去吧？”
这倒是真的。丫丫点头。王雪就果断的进入正题了：“你也知道嫂子的琴一直弹得不错——”
丫丫在这里很想打断她啊！拜托！像她们这种出身的女性，一般都会学点乐器的好吗？从小开始，摸着手指想去玩洋娃娃，但是被妈妈硬按在钢琴前面，这样十几年，猴子都会弹贝多芬了好吗？能自娱娱人是真的，但说不错的话……离专业钢琴手还是差一大截的好嘛！丫丫自己也有学乐器，很有自知之明。她希望王雪也要有自知之明，千万不是要她投资王雪去走音乐事业的道路！丫丫觉得支持一个哥哥做企业已经够心惊肉跳，实在承担不起再一位有理想有志气的嫂子。
王雪道：“我要30音的水晶钢琴！我要做钢琴老师，赚点零花，没个好看点的琴怎么撑得起场面？”
哦，只是水晶钢琴……丫丫还以为是什么呢！听起来很花哨，但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凌家以前摆的钢琴，是门德尔松好吗。而现在……唉！没法比以前了。丫丫心里恻恻然，愿意满足嫂子这点小小的要求。她请问：“多少钱？”
王雪报了价，原来只是两千块。当年两万块都不过是零花。现在这两千块，王雪居然要找小姑子不断邀功请赏、威胁利诱才行。丫丫心里难受。王雪追问：“怎么样？”丫丫点头：“好。”
王雪很高兴，手心向上，就等着拿钱了。
丫丫很为难：“嫂子，再等几天。我快发月底资金了。那个时候我就能给你了。五天。最多七天。好不好？”
王雪脸顿时就变了：“神经病啊？奖金？！”“……”丫丫真没想到嫂子也会说出这种粗口。她很难受。
人到了一定时候，都不觉得委屈了，就光是难受。
王雪又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凌若显打发她，说什么公司要发展、工人要工资，连家用都不给足她。丫丫还在跟她一推三六五！说什么要等奖金？放着这么靓一个店面还要奖金？
丫丫一边听她吐槽，一边在心里默默申诉：什么家用不给足？什么叫足？以大嫂习惯的用度，根本不可能给到足的好吗？而且奖金也是真的啊。丫丫根本就没有推托她好不好……一路丫丫忍着没有驳嘴。但是听到放着这么靓的一个店面，丫丫终于忍不住了：“你看我这店里也没有人来啊。”
王雪道：“你以为我傻啊？不知道啊？这地方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嘛。”
丫丫苦着脸：“真没开张……”正说着呢，一个小朋友在店面拐角呆了一会儿，忽然哭了。
呃……迷路儿童么？丫丫发现她是独自儿一个人，都没有家长陪同的。
应该把这个儿童带到商厦的前台去才行。不过这个小朋友楚楚可怜的样子，说不肯跟任何人走。大概是家长把他教育得太好吧，告诉他不能跟任何人走。他就真的听了。谁要带他走的话，他就立刻准备拉长嗓门发警报。看来还是不能带走。丫丫努力的稳住他，拜托王雪帮忙去找前台。
王雪实在不想帮忙跑腿，问丫丫：“你伙计呢？”
就是原来的店主姑娘，苏青砚的朋友，叫白洁莉的，现在给丫丫打下手了，刚才正好有事，离开一下，结果就没再回来。丫丫忙忙的哄着小朋友，拜托王雪：“走一下嘛！”
王雪本来也不可能看一个小朋友流落在外的，不过又不想听丫丫指使，眼珠子一转，问：“我去可以，不过你不能再推托什么等奖金了吧？”
“行。行。”丫丫只好答应着。
丫丫蹲下来继续哄着小朋友：“吃不吃糖？”
“妈妈说不能吃。”小朋友道。
果然是家教严格的小孩子！丫丫问：“今天有没有好好练琴啊？”
小朋友回答：“有哎！”一边很奇异的瞄着丫丫，想着这个姐姐怎么知道他要练琴的呢？大概是认识他的？
丫丫点头道：“今天玩游戏的时间有没有用完啊？”
这话问得也很奸诈。小朋友好吃惊的回答：“我没有玩游戏的时间哎！——呃，”在丫丫奸笑下，不得不承认，“有可以上IPAD做教育互动的时间啦……”所谓教育互动，就是特殊的游戏了。看来这个小朋友家教真的非常严，所以一点都不能玩游戏。像丫丫她们，每天如果做好功课，还可以玩一会儿游戏。这个小朋友索性连游戏都只能玩有教育意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