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一大早收到了师父寄来的信和包裹,看完信后,原本还发愁如何让谢意继续为医馆效力的他,顿时不愁了。
小阳抱着一只匣子来到谢意的房间,站在他床边道:“谢叔叔,我师父给你寄来了一封信。”
被子底下谢意一动不动,宛若死去了一般。
小阳却知道他听得见,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谢意睡眠浅易惊醒的毛病他一清二楚。
“除了信,我师父还给你寄了几本书来,有《蛊经》《毒经》《青囊经》……”
谢意诈尸般坐起身,顶着一个鸡窝头,“你说什么?什么什么经?”
小阳将那只案板大的匣子递过去,“喏,都在这里面,你自己看吧。”
然后他就出去了。
片刻后,坐在厅里吃早饭的小阳就见谢意哼着小曲从楼上走下来,从头到脚已经收拾干净了,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
谢意走到餐桌边,拿了俩包子就走了。
小阳:“谢叔叔,你去哪儿?”
谢意嘴里嚼着包子,含糊不清道:“还能去哪儿?医馆啊。”
小阳:“你不是说你再也不去医馆了吗?”
谢意:“我是不想去啊,奈何你师父给得太多了,我只能暂时向生活低头了。”
小阳:“……”
明明就是你馋我师父寄来的那些医书好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医书都是近乎失传的存在。
不过他一点也不羡慕就是了,因为师父也给他寄了好几本书来,还有衣服吃食等,还说等她回来了要考核他,让他不要懈怠了学习。
想到师父写来的信,小阳心头就一阵暖意流淌,虽然师父不在身边,但却一直念着他呢。
还有小宝,小宝也给他写了信。
原先还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小阳,看了师父和小宝写来的信后,身体里再次充满了力量。
他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这样才能早日为师父分担。
*
京郊,罪人冢。
这里埋葬着那些生前犯了罪的官员和皇室宗亲。
时人都讲究死后的哀荣,而这些犯官罪臣,生前已经被行了刑,人既死,罪便消,故而他们的尸身并未被弃置于乱葬岗任由野狗啃噬,而是一律被送到了这里。
由官府统一下葬。
这也算是大周朝廷比较人道的一项政令。
谋逆后被处死的先皇后以及二皇子,便被葬在了此处。
母子俩的墓碑一左一右挨着,排列得整整齐齐。
墓碑上,分别刻着“阮氏碧琳”和“阮碧琳之子”的字样。
生前地位尊崇高高在上的母子俩,死后也不过是一抔土,一块简单的墓碑。
二皇子甚至被剥夺了姓氏,只以“阮碧琳之子”称呼,也许多年后,墓碑上的字迹遭受风雨的侵蚀变得模糊,他的身份便也会成谜,再无人知晓。
夜深人静时分,看守墓园的守墓人早就睡下了,一道身影却是出现在了阮碧琳的墓碑前。
这道身影高大健硕,头发不似周国人那般以冠盖或者簪子固定在头顶,而是编成了一根根鞭子垂落在肩头。
腰间挎着一把弯刀,在月光下可以看见刀鞘上刻着一只雪鹰,雪鹰的眼睛是用黑曜石镶嵌而成,熠熠闪光。
雪鹰,乃是北燕皇室的图腾。
此人,正是北燕皇室之人,拓跋显,北燕皇帝的弟弟。
拓跋显在阮碧琳的墓碑前席地坐了下来,解下腰间的水囊,拔下囊塞,仰头将里头的烈酒往嘴里倒。
他大口大口吞咽着,有不少酒液漏了出去,流进衣领里,打湿了胸前的衣裳。
微醺的醉意中,他仰头靠在墓碑上,遥望着天上的月亮,恍惚记起了多年前的一幕幕。
作为父皇最疼爱的幼子,大燕皇位本该是他的,可惜还未等他成长起来,父皇就突然在某个晚上暴毙了,死在了他母妃的床榻之上。
突然之间,他母妃成了杀害父皇的最大嫌疑人,被投入大牢,而他,昔日最受宠爱的十三皇子,性命岌岌可危。
最后,二皇兄拓跋坤从一众兄弟里杀出重围,登上了皇位,还将母妃纳入了后宫。
他忍辱偷生,好不容易终于长大成人,却又迎来了一重生死考验。
拓跋坤竟命他到大周刺杀周皇,意图使得大周陷入内乱,大燕好趁机挥兵进攻,夺取大周江山。
母妃在他手里,拓跋显不得不接下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那些年,他私底下拼命练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从拓跋坤手里夺回皇位,救出母妃。
从个人的实力来看,他的确堪称一流高手,但武功再高的高手,也无法从枪林箭雨之中全身而退。
大周皇宫的守卫,何其严密?
他毫无意外地刺杀失败了,身受重伤之下一路潜逃,意外躲进了皇后的寝宫。
他挟持了皇后,逼迫她掩护自己。
皇后很配合,帮他躲过了大内侍卫的搜查,甚至还主动为他处理伤势。
“皇后娘娘这是试图迷惑我,好让我放松警惕?”
拓跋显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对她说。
谁知皇后闻言竟然笑了,还倾身朝他靠了过来,“不,我想让你给我一个孩子。”
当时的阮碧琳,在说出这话时,笑容里带着一丝疯魔,一丝报复的快感。
拓跋显愣了下,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他甚至很快就思索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若他能让大周皇后生下他的孩子,再助那个孩子登上皇位,那他岂不是兵不血刃就能夺得这大周江山?
拓跋显没有道理拒绝这送到眼前的好处。
如今回想起来,藏在皇后寝宫里的那些日子,竟是他一生中最安宁快活的一段时光。
或许,他心里对阮碧琳未尝没有情分。
拓跋显又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为了计划的万无一失,他连僵尸蛊都暂时交给了阮碧琳,周皇和所有成年的皇子都进了镇国公府这个大瓮,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优势!
可偏偏出了个沈君月!
拓跋显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想起了下属送来的那幅沈君月的画像。
此女之姿容、医术冠绝天下,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他就只能将其除掉,以免她再次成为他逐鹿之路上的绊脚石!
“找机会将这瓶中的粉末下在皇帝饮食中。”
后半夜,拓跋显来到了青龙观,与三皇子会面。
他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
三皇子虽失明了,却能够听声辨位,准确将“视线”投在了那只瓷瓶上。
“皇叔,您要我给周皇下毒?”
三皇子的母妃,来自北燕皇室,与拓跋显乃是堂兄妹的关系,故而三皇子一直以“皇叔”称呼拓跋显。
拓跋显:“下毒?不,毒药可近不了周皇的身,这瓶中的东西并非毒药,反而是个好东西,一种能够令人精神焕发、身强力壮的神药。
“只不过这药一旦吃得多了,就会令人上瘾,再也戒不掉。一旦断掉,就会形如疯狗,形销骨立,离死也不远了。
“你,可明白?”
三皇子:“侄儿明白了,皇叔且等着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