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长阳山庄。
这是长阳王府的一处别院,如今长阳王的疗养之地。
山庄后面有一片湖泊,湖边立着一座青山,山的影子投在水面上,将清澈的湖水染绿,绿得沁人。
看上一会儿,眼睛便像是被洗过一遍似的,清凉舒坦。
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坐在树下垂钓,一手持竿,一手拿着酒葫芦,不时仰头喝一口酒。
一个侍从走过来,禀报道:“王爷,大公子来了。”
从称呼来看,这中年男子便是这座山庄的主人,长阳王霍坚。
霍坚喝酒的动作一顿,“带他过来吧。”
不一时,坐在轮椅中的霍成珏,被霍兵推着来到了湖边。
侍从退下了。
霍成珏忽然起身,朝霍坚攻去。
父子俩你来我往,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过了十几招。
初时霍坚还稳坐在凳子上,捏着鱼竿不放,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单手根本不是长子的对手,不得已放下鱼竿,双手与之对抗起来。
打了一阵,他板凳也坐不住了,更准确地说,是没得坐了。
被霍成珏一脚给踢得散了架,掉进了湖中,溅起了老高的水花。
到此时,霍坚不得不使出全力,然而几息之后,他当胸中了一掌,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霍成珏倏的收了手,没有追击。
因为打到现在,他已经确认了一件事。
当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蒙面人,就是那个一直对自己不管不问的父亲。
两人的武功招数,一脉相承。
霍坚平复了下胸口涌动的气血,神情有些诧异:“你已经突破《玉寒经》第七重了?”
将《玉寒经》练到第六重的霍坚,已经是当世罕有的高手,然而他却在长子手下走不过五十招。
这只有一种可能,长子已经突破到了自己一直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如今,他的实力,不说天下无双,起码也难逢敌手吧,当世能强过他的,怕是不超过五指之数。
霍坚看着对面的儿子,胸中涌动着一股骄傲而又复杂的情绪。
不过短短十几年,他就已经超过了自己。
霍成珏淡淡“嗯”了声,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丢过去。
霍坚稳稳接住,翻开看了起来。
看完后神色平静地阖上,“你知道了?”
这个反应……霍成珏眉间蹙起一道折痕,“你早就知道我娘是被顾氏害死的?”
不然何以解释他看完册子上记录的内容后这毫不意外的态度?
镇国公府封锁期间,霍成珏审讯了顾氏一番,让她亲口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她是如何害死他的生母。
镇国公府解封后,他命人搜集人证和物证,只是时间过去太久,直到昨日才搜集齐全。
这些证据,足以定下顾氏的杀人罪。
原本他并不需要将顾氏的这份口供拿来给长阳王,只需要将证据移交给京兆府,就能定下顾氏的罪名。
但因为阿月之前的那些猜测,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期盼,想来验证一下。
只是验证的结果,令他心寒。
这个男人显然早就知道顾氏杀了母亲,但他却始终没有动顾氏,所谓的深爱母亲,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霍成珏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也像个笑话,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谁知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你娘没死。”
霍成珏步子猛地顿住,“你说什么?”
霍坚转身面向湖水,眺望着不远处的青山,目光怅然,默然半晌道:“当年顾氏的确想趁着你娘生产害死她,而你娘将计就计,假死脱身,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霍成珏:“假死脱身?我娘为何要这么做?她——”
一名影卫飞掠而来,在他耳边迅速说了几句什么。
霍成珏神色骤变,甚至顾不得跟霍坚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影卫和霍兵连忙跟上。
*
沈君月追上小宝所在的船时,已经是傍晚了。
她从船尾爬了上去,才踩上甲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
此时她体内避水丸的药效早已过去,身体陷入了虚弱的状态,能爬上来就废了好大的劲,想要悄无声息制服那个人怕是不太行。
沈君月索性进了空间,休息了一阵,等缓过来后,才出了空间,慢慢摸进了船舱内。
一层大厅里,玄珑和几个手下组了一桌麻将,正打得不亦乐乎。
雪白的天蚕蛊像一只漂亮的宝石戒指,紧紧抱着玄珑的一根手指,随着她洗牌的动作一晃一晃。
忽然,天蚕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并快速爬到了她的肩头,朝着楼上的方向吐了根丝。
玄珑勾了勾唇,招呼来一名婢女,“你来替我打。”
起身朝楼上走去。
来到安置小宝的那间屋子前,推开门往里一扫,却没见到人。
小宝坐在桌边玩着泥人,嘴里念念有声,一副再乖巧不过的模样。
玄珑走进来挨着他坐下,“小宝,你娘呢?”
小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到底还是小孩子,无法很好地隐藏情绪,伪装自己。
“我娘正在来找我的路上,哼,你等着吧,我娘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到时候你就惨了!”
玄珑将垂在胸前的一缕辫子卷在手指上把玩,笑容玩味:“是吗?”
她驱动体内的生蛊,霎时,小宝体内的死蛊躁动起来,他痛得大叫一声。
空间里,沈君月听到小宝这声惨叫,心口像是被凌迟了一般。
玄珑这是在试探她!
她不知怎么察觉自己来了,想逼自己现身。
虽然猜到了,但沈君月也只能上钩。
她借着柜子的遮挡,从空间里出来,快步走过去将小宝抱进怀里。
“玄珑,住手!”
玄珑目的达到,施施然停了下来,“沈君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沈君月抚着小宝痛得惨白的脸,心中已经判了玄珑死刑。
“你抓了小宝引我来,想干什么?”
虽然她心里有所猜测,玄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她体内的凤蛊,但她却不能透露这一点。
玄珑自然也不会主动向沈君月透露凤蛊的事,只道:“你对我有大用,至于有什么用,你也不必知道,总之,你只要跟我回黎国就行。
“至于你的儿子小宝,只要你乖乖的,我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你要是不老实,那就别怪我拿你儿子开刀了。”
沈君月心中杀意愈盛,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神色愈冷:“我跟你走,你放了小宝。”
玄珑哈哈笑了起来,“沈君月,你觉得我会这么蠢么?小宝可是牵制你的筹码,我放了他,还怎么让你乖乖听话?”
她站起身,“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赶着下去打牌呢。哦对了,你要不要也来打两把?你之前可是赢了我不少钱呢。”
沈君月神色冷淡:“不打。”
玄珑有些遗憾,“那好吧。”
她倒也没有强迫她。
利用小宝挟制沈君月,可得掌握好度,毕竟她不好跟沈君月这个“凤女”把关系闹得太僵。
“娘……”小宝搂着沈君月的脖子,委屈地钻进她怀里,软哒哒地唤了声。
唤得沈君月心软得不行,对玄珑更是恨得牙痒痒。
她抱起小宝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晃荡,像哄小宝宝似的,“小宝不怕啊,娘在这里陪着你。”
“嗯,小宝不怕。”小宝窝在娘亲肩头,抱着娘亲脖子的手紧了紧。
沈君月被小家伙勒得有些窒息,但并没说什么。
将小宝哄睡着后,沈君月摩挲着他柔软的头发,想起了老头子说过的话。
“药蛊,与其说是蛊,不如说是鼎,一只活的鼎。
“不管是吃食还是药物,好的还是坏的,只要进了小宝体内,就都能被炼化,对他有益的就被他吸收,对他无益的就会被排出体外。”
食物可以被炼化,毒药也能被炼化,那么蛊呢?
被种进小宝体内的那只死蛊,是否也能被药蛊炼化?
若能的话,玄珑会不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