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月一直忙到晚上才稍稍得了空,能坐下来吃口热饭。
老夫人很是心疼,不停地给她夹菜,“今天是月儿的生辰,本该快快活活的,结果发生这种事,可累坏你了,来,多吃点。”
老夫人自然也被隔离了,不过沈君月对天花免疫,所以也不用担心和老人家共处一室会被传染上,所以就来陪老夫人一起用饭了。
小宝则去陪隔壁的老国公了。
还带着奶气的脆生生的唱歌声从隔壁传来,沈君月和老夫人听了,相视一笑。
小孩子的歌声很干净纯粹,很治愈,让人听了心里的烦躁不知不觉就散了。
晚上,沈君月躺在霍成珏的臂弯里,两人说着话。
“……之前我就有些怀疑,没想到还真是她,这位皇后娘娘真是个狠人,想利用天花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皇上,宸妃,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这次都来赴宴了,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没来。三皇子可以理解,而二皇子恰巧陪皇后去了皇觉寺。
“众所周知三皇子眼睛瞎了,与皇位无缘。如果皇上和几位皇子不幸染上天花,那么在外面的二皇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最后赢家。”
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来看,这次的天花事件,无疑是皇后和二皇子一派策划的。
而被利用来传播天花病毒的沈明珠,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沈明珠为何会愿意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因为她恨,恨“夺”走了她一切的沈君月,恨“抛弃”她的镇国公府,恨落井下石的长阳王府,恨所有的人!
她自己不好过,所以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细究起来,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这一切,操控着沈明珠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甚至从她出生起,她就注定了成为棋子的命运。
而那只黑手除了皇后,不作他想。
沈君月想清楚这一切,不禁脊背发凉,陡然意识过来,或许自己等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因为皇后需要沈明珠黑化替她做事,所以沈明珠身份被揭穿是必然,就算自己不主动引导这件事,皇后也会在适当的时机将其揭穿!
只不过自己的插手打乱了她的节奏而已。
“皇后还真是够能忍的。”
花二十多年的时间来布置这一切。
沈君月声音寒凉,裹挟着沉沉的怒气。
她一直都知道皇权斗争是血腥残酷的,但真正置身其中才知道,为了登上那个位置,斗争者竟然可以枉顾人命到这个程度!
今日镇国公府里可是有足足上千人!
更让她愤怒的是,一旦天花病毒扩散开来,那么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镇国公府里的这些人,说不定全京城都得跟着遭殃,更甚至还会蔓延到周边的城镇。
在这个没有有效治疗天花手段的时代,天花足以引发一场浩劫!
她这个现代人都知道的事,皇后这个古人难道还能不明白吗?
不,她肯定清楚得很,但为了权势,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算牺牲千万人也在所不惜!
霍成珏抚着她的背安抚她,在她额上亲了亲。
“就算皇后不择手段,但她终究棋差一着,有你这个神医在,她的阴谋不可能得逞。”
沈君月心里好受了些,“嗯,你说的没错,任她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要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不过我就好奇了,她利用天花的时候,就没想过她自己和二皇子也可能会被传染上吗?还是说她手里有可以预防天花的法子?”
古代的确有种痘以预防天花的手段,但据她所知,在这个时代种痘的法子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又或许已经发明出来了,但是还没有传播开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比如皇后。
而皇后知道这个法子后,没有拿来造福百姓,而是利用来争权夺利!
这样一想也就解释的通了,为何她的人能够将天花血粉带出来,为何她敢实施这样一个大胆的阴谋!
因为她不怕被天花传染,到时候天花传染开来,等将皇帝等人除掉,她还能用治疗天花的法子收买人心!
一举两得!
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
沈君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
霍成珏听了她的猜测,当即坐起身来,“阿月,我出去一下。”
等他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沈君月差点都等睡着了。
“你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岳父,将我们的猜测告诉了他,让他加强国公府的守卫。
“皇后既然已经实施了计划,那么必然不会让皇上和几位皇子活着从国公府里出去。但如今有你在,皇上他们不会有事,皇后的阴谋也必然不会得逞。
“一旦她得知了府里的情况,势必会有所行动,所以我们得谨防她狗急跳墙,对国公府发动攻击。”
至于为何不直接告诉皇帝?
皇帝深谙权谋之术,他难道想不到这些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想不到这些,他直接上去告诉皇帝,不引来怀疑才怪了。
毕竟皇帝都是多疑的。
霍成珏的担忧很快就成了事实。
国公府封锁的第五天,府里的人都已经知道天花这回事了。
毕竟抓捕刺的借口顶多能用个一两天,这都五天了,不可能一直瞒住。
一开始用抓刺的理由,只是为了不让众人陷入恐慌骚乱而已。
如今五天过去,府里的情况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没感染天花的打了疫苗,感染了的都在有条不紊地治疗着。
这个时候再将真相告诉众人,已经激不起多大的波澜了。
因为众人已经找到了新的乐趣。
“嘶,痒死我了,二条!”
“痒也得忍着,沈大夫说了,不能抓,不然肯定会留疤,到时候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哎,三万,碰!”
“碰你奶奶个腿儿的,你啥时候打张牌给我吃啊,尽是些废牌,九饼!”
一桌天花病人正身残志坚地守在麻将桌前,热火朝天地打着牌。
反正大家都得了天花,谁也不怕感染谁,正好凑一桌麻将,乐哉。
这会儿已经到了晚上,然而镇国公府里,处处都点着灯。
有打麻将的,有玩纸牌的,不爱凑堆的,就一个人玩魔方啥的,反正一玩起来,谁也顾不上伤春悲秋身患天花这回事了。
有那个功夫,搓几局赢点钱不好吗?
琼英院里,沈君月听着或远或近传来的一片麻将碰撞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把麻将这个东西拿出来是好是坏。
她本意是为了让众人能打发下时间,不沉浸在患了天花的恐惧担忧之中,但是现在,众人却好像陷入了另一个极端。
沉迷于打麻将不可自拔了。
就连元熙帝,也暂时丢下了爱不释手的魔方,每天都要喊人陪自己打麻将。
算了,麻将这个东西,本身没有什么错,对于有自制力的人来说,它就只是个消遣,而要是没有自制力,那有没有麻将都无区别。
沈君月想着,往肩上浇了捧水。
这会儿她正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澡。
如今最危险忙乱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给患者用药就行,她这个大夫,总算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谁知才这样想着,她就听见屋顶传来一阵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上面。
下一秒霍成珏大步走了进来,“阿月,皇后行动了,有人在朝府里射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