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院。
宽敞雅致的卧室内,霍成珏捏着影卫传回来的一份情报记录,神色沉郁,周身气压很低。
沈君月进来,见到他这样子,原本轻快的步子缓了下来。
她走过去,揽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捧起他的脸就往他唇上盖了个戳。
“今天我抹的是樱桃味的口脂,甜不甜?”
霍成珏心头的阴霾霎时就被她这个举动给冲散了,捏住她的下巴好好品尝了一番她的口脂,末了声音微哑:“确实很甜。”
甜到了他心里。
沈君月这才问他:“怎么了?刚进来看你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霍成珏失笑,抵着她的额角,满足地蹭了蹭,将搁在小几上的情报拿给她看。
沈君月看完,总算知道霍成珏刚才为何那样了。
上面记录了沈明珠和黑袍人以及长阳王妃的对话。
两段对话里,透露了一个惊人的信息。
霍成珏的母亲,并非难产而亡,而是被长阳王妃给害死的。
霍成珏之前一直未曾怀疑过母亲的死是人为,因为从记事起,他从别人嘴里听来的真相就是母亲是生他时难产而亡。
更重要的是,他在王府里虽然时常被人欺辱,过得艰难,但也没有被人害过性命。
若母亲是被人害死的,那人应该也不会放过他吧?
不然那人就不怕他将来找她报仇?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母亲是被害死的!
沈君月抬手按揉着他的太阳穴,借此安抚他的情绪。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黑袍人告诉沈明珠,长阳王妃害死了长阳王心爱的女人,也就是你娘,啊不,我婆婆,如果婆婆是长阳王心爱之人,为何你小时候他却对你不闻不问?”
遍阅各种小说影视剧套路的沈君月很自然地有了猜测。
“难不成他把婆婆的死迁怒到了你身上?或者说,你生了一双和婆婆一样的紫眸,他看到你就会想起婆婆?为了不触景伤情,他就干脆不管你,任由你自生自灭?”
她和霍成珏对视一眼,“你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我难产生下一个和我很像的孩子,然后——”
霍成珏手指抵住她的唇,不准她把剩下的话说下去。
又惩罚似的用力抚了抚她的唇,“不许这样假设。”
他光是想一想就要疯。
沈君月将他的手拿下来:“好吧,看你这样,我觉得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圈住他的手指把玩着,“长阳王妃害死婆婆,必然不可能对你手下留情,她身为王妃,若要害你性命,那是再容易不过,但你却顺利长大了,有没有可能,是长阳王在暗中护着你?”
霍成珏眸光一动,“也许。”
沈君月:“你想到了什么?”
霍成珏下巴在她耳廓上摩挲了下,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其实,我有个师父。
“某一日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戴着一张可怖的黑铁面具,问了我一句,想不想变强?我说想,他就开始教导我武功。
“他来无影去无踪,很少开口跟我说话,性子也有些阴晴不定,对我好的时候,会给我带吃的玩的,差的时候,就将我丢到野外深山老林里,让我跟那些野兽厮杀。
“十三岁那年,我与他交手时终于能够从他手里全身而退,他丢给我一份路引,就从此消失了。”
沈君月:“……我合理怀疑,你这个神秘的蒙面师父,就是你爹。”
霍成珏沉默着,没有说话,只静静抱着她,汲取着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暖意。
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的话,那长阳王也不能算是一个渣爹。
沈君月又将那封情报看了一遍。
上面写到,黑袍人除了告诉沈明珠那件事之外,还交给了她一张纸。
可惜盯着她的影卫又不能凑到近前去看纸上写了什么,而沈明珠看过后就照黑袍人的指示将纸给烧成了灰。
影卫也就无从得知纸上写了什么。
纸上的内容,必定和沈明珠今天到镇国公府来的目的有关。
虽然猜到留着沈明珠,或许能够钓出掉包案的幕后主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幕后主使到底要利用沈明珠做什么呢?
虽然有影卫时刻盯着她,但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若是将沈明珠抓起来审问一番,她的目的必然藏不住,但幕后主使折了一个沈明珠也无关紧要,下次还不知道会再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思来想去,沈君月还是决定将计就计。
只有让幕后主使觉得他(她)的阴谋诡计得逞了,他(她)才会做出进一步动作。
而那个进一步动作,大概率可以帮他们锁定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
镇国公府,衍秀堂。
这里是沈君月今日行笄礼的地方。
及笄礼,乃是女子的成年礼,一般在十五岁时举行。
但沈君月才被认回来,之前镇国公府自然无法给她举办及笄礼,所以便趁着这次她生辰,将及笄礼给补办了。
衍秀堂的东厢房内,沈君月已经换下了先前的那一袭留仙裙,穿上了一袭色泽纯丽的鹅黄色襦裙。
头上梳着双环髻,没有戴什么首饰,整个人画风偏向简单纯真。
而她此时作这番打扮,是有缘由的。
笄礼,简单来说就是给女子头上插簪,将女子的头发盘起来,表明成年可以嫁人了。
插簪的步骤,有四道程序,分别是采衣、初加、再加、三加。
每一个环节,受礼者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不同,从前往后代表着四个不同的年龄段。
采衣代表女子女童时期,初加——豆蔻少女,再加——花季少女,三加——成年。
四个环节,依次进行下去,象征着女子的逐步成长。
沈君月此时这一身,正是采衣。
房内,二嫂孟诗慧陪着她。
也只有孟诗慧。
因为整个镇国公府,第三代八个孙子,只有长房的沈大、沈二成了亲,也就是沈君月的两个哥哥,剩下的都还打着光棍。
而大哥一家驻守在北境边城。
所以整个沈家,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孟诗慧一个年轻的女性长辈,适合在此时陪着沈君月。
其余长辈此刻都在衍秀堂内,等着观礼。
孟诗慧是个长相明媚的女子,她握住沈君月的手,“月儿,你紧张吗?”
待会儿行礼时可是要被上百人围观呢。
沈君月莞尔,“二嫂,我不紧张,但是你好像比较紧张。”
孟诗慧讪讪,“我跟你说,我行及笄礼那会儿紧张得不行,进门时左脚拌右脚踩到了裙子,要不是侍女及时将我扶住,我就得在那么多人面前摔个大马趴了,想想就心有余悸。”
沈君月不由笑出了声。
孟诗慧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月儿这容貌,真是太出挑了,得亏她已经嫁了人,不然还不知得引得多少王孙公子争相竞娶呢。
她回过神来继续道:“我有时候还会梦见当时的情景,梦里我摔倒了,没有被侍女扶住,然后生生吓醒过来。
“发现自己早就已经行过及笄礼了,这才大松一口气。”
沈君月觉得,她这个心情,大概和现代那些成年人梦回高考时一样一样的。
衍秀堂内,宾主已经就位,沈君月能听到那边隐隐传来的动静,这是已经开礼了?
婢女来通知她:“小姐,时辰到了,请随我来。”
孟诗慧扶着沈君月起身,将她送到了门口,目送她一步步走进堂中。
沈君月出现的一刹那,原本有些喧嚣的大堂内,霎时静寂无声。
除沈家人之外的那些观礼的人,都被她的容貌给煞得失神了片刻。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沈明珠。
原本她并没有观礼资格,能来观礼的,都是和沈家关系比较亲近的宾,以及像几位皇子这样身份尊贵的天潢贵胄,或者南黎圣女这样的外宾。
她是跟着长阳王妃蹭进来的。
人都进来了,婢女自然不可能将她请出去。
而沈家人到底养育了她二十年,也不好当众给她难堪。
于是她就这样留了下来。
看着沈君月仿佛身披光彩,在万众瞩目之下走进来,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硬了。
本来她打算等到沈君月最风光的时候再动手,让她乐极生悲,但是现在她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破坏掉她的及笄礼!
她握着袖中的瓷瓶,就要上前,这时,门外一道清朗浑厚的笑声传来:“哈哈,朕没来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