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端来一只红漆描金托盘,盘中有两碗清水,并一只针盒,盒子底部陈列着数根长短粗细不一的绣花针,方便用来放血的。
宫人将托盘轻轻放在堂中央的一方案几上,退了下去。
元熙帝指派曹大人主持这场滴血认亲,曹大人问:“两位沈姑娘,你们谁先来?”
沈明珠深吸一口气,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凛然表情走上前,“我先来。”
沈君月无所谓,左右最后结果都是要被推翻的。
沈明珠从盒子里捻起一根针,对着手指头扎了下,霎时,一滴殷红的血珠子冒了出来,她将血珠挤到左边那碗清水里。
随后用帕子按住放了血的手指头,站到一旁,看向魏潇吟。
魏潇吟欲上前放血,被沈渊一手按住了。
“我来。”
沈渊起身来到案桌前,沈明珠委屈地看着他,未语泪先流:“爹……”
一声“爹”被她唤得百转千回、肝肠寸断。
沈渊头皮一麻,下意识看向沈君月,见女儿并未露出介意的神色,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心头一黯,月儿这是毫不在意他这个爹爹吗?
所以也不在乎他被沈明珠这个假女儿唤爹,一点也不吃醋?
不,月儿只是将在乎埋在了心底,她心里肯定还是有他这个爹的。
沈渊如此安慰着自己,正色对沈明珠道:“你父亲另有其人,你以后就唤我沈叔吧。”
沈明珠楚楚可怜的表情,霎时裂开了。
袖中的手深深陷进了手心里。
她忙垂下眼睑,盖住眼中抑制不住迸发出的怨恨。
滴血验亲的结果还没出来,他就笃定她不是他的女儿?
那她就要让他好好看着,她的血到底会不会与他相融!
沈渊另取了一根针,戳指尖,滴血。
血液落进左边的碗中。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着,虽然之前的种种证据都表明,沈明珠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但万一镇国公弄错了呢?
万一这一切只是沈君月做的一场天衣无缝的大戏呢?
最终还得看滴血认亲的结果。
众目睽睽之下,沈渊的那滴血,与沈明珠的融合在了一起!
“啊这,搞半天沈明珠就是镇国公的亲生女儿!不是假冒的!”
“这一切果真是沈君月搞的鬼!”
“太吓人了,险些就被她得逞了!”
沈明珠朝沈渊扑过去,“爹!”
结果这一扑却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五皇子:“噗!”
见父皇瞪过来,他忙捂住嘴,但眉眼弯弯,笑意还是泄露了出来。
沈明珠一脸受伤地望着沈渊,“爹,证据摆在眼前,难道你不要我这个亲生女儿,反倒要认沈君月那个心怀不轨的当女儿?”
场中大部分人都向沈渊投去了谴责的目光。
沈君月走上前,“滴血认亲还没完呢,你何必这么急着下定论?”
众人不解,沈明珠都已经被证明是镇国公之女了,她还滴血认亲个什么劲?难道她的血也能和镇国公相融不成?
曹大人看向元熙帝,元熙帝却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他静观其变。
他直觉,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反转。
曹大人便静静观望起来。
沈明珠看着沈君月滴血在右边那碗清水里,眸子划过一抹讽刺。
滴吧,不管你滴多少血进去,你的血都不会和沈渊相融!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沈君月滴血认亲失败时的那副表情了,一定很精彩!
事实如沈明珠预料的那样,沈君月滴进去的血,和沈渊的血没有融在一起。
两人的血就像是存在着斥力一般,同处一碗水中,却老死不相往来,没有丝毫牵连。
结果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先前还站沈君月这边的人,彻底没话说了。
宸妃忽然轻笑一声:“不是倒也好,君月你正好来给我当干女儿。”
宸妃的这份公然维护,让沈君月心头一暖,虽然宸妃对她的喜爱是源于她漂亮的脸。
但这张脸本就是属于她的,所以她又何必去纠结这份喜爱是否纯粹呢?
皇后沉声开口:“宸妃勿要胡闹,沈君月意图混淆镇国公府血脉,背后不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皇后跟宸妃,天然处于敌对阵营,以往魏潇吟作为皇后的好姐妹,是绝不会公然站在宸妃那边跟皇后唱反调的,但现在她忍不住了。
“皇后娘娘,事情还没定论,您何以这么急着给我的月儿盖棺定罪?”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魏潇吟:“阿吟,你莫不是被沈君月喂了迷魂药,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护着她?”
沈明珠也是戏多,没能扑到沈渊,这会儿便扑向了皇后的怀抱,哭诉着:“皇后姑姑,我不怪爹娘他们,他们肯定是被奸邪小人蛊惑了,迷了心智。”
沈君月忍不住拍了拍巴掌,“沈明珠啊沈明珠,你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这时代,唱戏那是下九流的行当,她的话,在沈明珠听来无异于天大的侮辱。
沈明珠脑袋埋在皇后怀里,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但她并未反击,只是弱弱地啜泣着:“娘娘,呜呜……求您为明珠做主……
“爹娘明知沈君月不是他们的女儿,还一心护着她,沈君月她分明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等从宫里出去了,爹娘指不定还要为了她将我赶出家门……”
“妖女”二字一出,在场之人脸色俱都变了变。
再看沈君月那张美貌近妖的脸,他们突然觉得,“妖女”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沈渊怒意勃发,对沈明珠最后的那一点仁慈,彻底消弭。
“皇上,微臣神智是否清明,微臣自己最清楚,沈明珠所言,完全是无稽之谈。
“还请您让人再去取一壶清水并十只干净的碗来,微臣会向您和在场诸位证明,到底是微臣神志不清,还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元熙帝若有所思,吩咐了常海一声,“照镇国公说的做。”
常海亲自去取了一壶清水并十只碗来,没有假手于人。
沈渊:“请常公公将十只碗依次摆开,倒入清水。”
常海照做。
随后,沈渊上前在前面三只碗中各滴入一滴血,又道:“劳烦常公公、罗大人、镇国公各自滴一滴血在这三只碗中。”
放一滴血而已,完全不是事儿。
三人照做。
然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