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后,长阳王妃先带着沈明珠去了钟美堂。
御春宴赏花,并不在一处,梅堂赏梅,桃源观桃,芳春堂杏花,照妆亭海棠……一处有一处的景致。
而钟美堂,则是专门赏大花的所在,比如牡丹、茶花、玉绣球等。
这里也是皇后接见外臣家眷的地方。
钟美堂外,种植了数百株玉绣球,一株株排列整齐,红色、紫色、白色、粉色……簇拥在一起,犹如一团团琼酥,争奇斗艳,娇艳芳菲。
堂内两侧,各设有三层雕花彩槛,彩槛上错杂陈列着琉璃瓶、官窑瓷瓶、碾玉水晶壶等瓶具,瓶子里插着各色花卉珍品奇葩。
光是牡丹就有姚黄、魏紫、赵粉、御衣黄等十几种,足有数千朵。
满目鲜艳绮丽,风流绚烂,叫人观赏不尽。
雍容华贵的皇后坐在上首,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明黄大袖衫,佩霞帔,坐在最上面的凤椅上。
一干妃嫔坐在下首,还有前面一批未拜见完的大臣家眷。
个个金玉加身,珠翠环绕,一眼望去,好不富丽堂皇。
“臣妇拜见娘娘,娘娘千岁。”长阳王妃俯身行礼。
沈明珠落后半步,跟着参拜。
皇后微微抬手,“王妃快起来。明珠,到我这里来。”
后一句话语气就显见要亲热许多。
沈明珠眼尾轻夹了王妃一眼,得意轻鄙之色溢出,旋即步伐轻快地上前,坐在旁边宫人递来的一只锦凳上,依偎在皇后腿边。
“皇后姑姑。”她娇娇唤了一声。
皇后抚着她的脑袋,笑容亲和地跟她说起话来。
态度分外亲近。
底下一干人已是见怪不怪。
皇后娘娘与镇国公夫人乃是手帕交,闺中密友,即便两人各自嫁了人成了家,这份友谊也没有变质。
自然的,皇后对镇国公夫人所生的女儿,也格外关照,就像对待自家小辈一样。
“明光,将那朵御衣黄取来。”皇后对自己的贴身大宫女道。
御衣黄,顾名思义,这种牡丹花色犹如御衣,盛开时呈黄白色,高贵雅丽。
明光将一朵开得灿烂热烈的御衣黄呈上来。
皇后取了花,亲自簪在沈明珠鬓发间,调整到最佳的位置,又端详了一阵,笑言:“这朵御衣黄,果然只有明珠才配得上。”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神情都有些微妙。
若非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沈明珠的宠爱众人都有目共睹,她们还要以为皇后这话是在捧杀她呢。
而且,沈明珠今日这身装扮,奢华有了,贵气也有,但这些和她本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不像是衣服衬她,倒像是她衬衣服。
再戴上那朵足有盘子大的御衣黄,整个人愈发显得“沉重”了。
人一沉,气质什么的就无从谈起了。
当然了,众人也只是私下里想想,面上却是一水的夸赞。
这个说:“少夫人本就仙姿玉色,戴上皇后娘娘亲手簪上的这朵御衣黄之后,更是将我们这些人衬得灰头土脸了。”
那个道:“我看哪,春色十分,少夫人一人就独占了八分去,羞煞我等。”
“御衣黄跟少夫人相得益彰……”
这些闭眼吹的彩虹屁,捧得沈明珠飘飘欲仙,十分舒畅,神色愈发骄矜睥睨。
就在这时,一行人踏进了堂内。
为首之人是镇国公夫人魏潇吟。
而她手里牵着的人,正是沈君月。
此时她没有戴面具,也没有做任何伪装,完完全全地显露了真容。
那张脸,与旁边的魏潇吟有五分相似,没有描眉画唇,亦没有涂脂抹粉,干干清透的一张脸。
然而她的五官天生浓墨重彩,眉如翠黛,唇如丹朱,垂眸时长睫纤密,犹如蝶翼,抬眸间眸光清莹,犹如秋水。
美得难描难画,不可方物。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堂内众人俱都震惊失声,倒抽一口凉气。
三分惊于她的美,剩下七分,则是——
这女子跟镇国公夫人生得也太像了吧!
两人携手走来,两张相似的脸摆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双胞姐妹花呢!
不,不对,那女子很年轻,眼神灵动,肌肤饱满,脖颈间光滑如绸,没有一丝皱纹。
这不是单纯保养能达到的效果。
看旁边的镇国公夫人就知道了,她虽然保养得十分不错,但眼角、眼睛、脖颈这些地方还是泄露了她的年龄。
既然不是姐妹,那难不成还能是母女?
众人下意识朝沈明珠看去,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沈明珠死死盯着被魏潇吟一路牵进来的沈君月,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睫毛颤抖个不停。
周身的空气似乎都被夺走了,她捂着胸口,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仿佛溺水了一般。
一颗心更是如坠深渊。
沈、君、月!
王良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跟母亲一起出现的!
该死该死该死!
上首,素来处变不惊的皇后,亦是脸色大变。
但所幸堂内的人都不敢直视她,并无人发现她的失态。
只除了……沈君月。
她本是想看看沈明珠见到自己时会是个什么表情,而皇后离得沈明珠太近,她就顺带着看了眼,谁知这一眼,叫她瞧出了几分不对劲。
皇后的变脸,好似不仅仅是震惊于她和魏潇吟面容相似那么简单。
倒更像是针对她的出现。
和沈明珠的表情简直是同款。
“皇后是我的手帕交,我们在闺中时感情很是要好,经常穿同样的衣裳,戴同样的首饰,跟异父异母的姐妹似的,走出去别人总会误以为我们是亲姐妹呢。”
来之前,魏潇吟给沈君月介绍宫里的情况,说起这位皇后时,说了这么一番话。
沈君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现代的一句话——防火防盗防闺蜜。
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反而是伤你最重的人。
那么,皇后和魏潇吟这对异性姐妹的关系,当真如魏潇吟说的那样吗?
沈君月不禁产生了怀疑。
且看着吧。
她这次跟着魏潇吟进宫,不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吗?
这场御春宴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的权贵,而当年那场调包事件的幕后主使,身份定然不简单,很可能就在这场宴会中。
那人看到她,或者听说她之后,能不表现出一点异常吗?
就算没有,那么在知道她的出现后,也极有可能再次针对她。
沈君月不怕那人动,就怕他(她)不动,只要一动,就难免露出破绽。
到时,她就能顺藤摸瓜确定那人的身份了!
如今看来,这位皇后娘娘就是头号怀疑对象。
魏潇吟带着沈君月上前行礼,皇后这时已经恢复了从容,笑着赐了座。
“阿吟,不知这位姑娘是?”
魏潇吟语出惊人:“这是君月,我的女儿。”
(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