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潇吟脊背一僵,“连我们都能查出来,皇上又怎么可能查不到?他知不知道,取决于他是否感兴趣。”
沈渊:“之前我就奇怪,皇上明知镇北侯有克妻之名,为何还是接连给他赐下了四门婚事。现在,我大概知道了。”
魏潇吟也不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个惊骇,一个沉重。
沈渊:“克妻之说实属虚妄,皇上不可能不派人调查一番。可能第一次还会归咎于巧合,但第二次,沈明珠既然做了,就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所以,皇上早就知道这一切是沈明珠做的,但他却始终不动声色,继续给镇北侯赐婚。
“阿吟,皇上这是故意撒饵,让沈明珠上钩。”
魏潇吟听得毛骨悚然。
皇帝这饵,既是针对沈明珠的,但又何尝不是针对他们镇国公府的!
更令她寒心的是,皇帝是拿四名无辜女子去撒的饵!
沈渊:“在此之前,沈明珠在国公府的地位不言而喻,如果她还是我们的女儿,就算我们知道她犯下了这么多杀孽,难道忍心看着她去死吗?
“不会,我们一定会求皇上,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一条命。到那个时候,我们沈家阖府,怕是都要被沈明珠拉下水,然后被皇上一点点瓦解。”
魏潇吟颤着声:“沈家满门皆精忠报国,立下赫赫战功,皇上他为何——”
为何?还能为何?左不过是忌惮沈家功高震主!
魏潇吟能想明白的事,沈渊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这些年,从老国公到他,都一直在放权,如今沈家还留在军中的人,不过只有长子一人而已。
就这样,皇帝还是不放心吗?
要让他们沈家落得和镇北侯先前一样的下场,皇帝才能放过沈家?
这一刻,沈渊心中陡然升起了一抹大逆不道的念头。
旋即,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忠君忠君,一个“忠”字,都是由尸骨堆叠起来的啊!
夫妻俩靠坐在一起,半晌静默无言。
蓦地,魏潇吟忽然想起来什么,“沈明珠她,为何屡次对镇北侯的未婚妻下手?难道她恋慕镇北侯,所以看不得别的女子嫁给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太丧心病狂了。
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啊,她不是一心要嫁给霍成旭吗?霍成旭可是镇北侯的弟弟。
嫁不成哥哥,所以死活要嫁给弟弟?
沈明珠她图什么?
魏潇吟想得头都痛了起来。
沈渊在她额头揉了揉,“也幸好我们没将月儿认回来,否则以沈明珠的性子,怕是死都要拉上她。”
一个人若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那么再严密的防护,都可能被她冲开一个口子。
沈渊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的担忧,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
当晚,魏潇吟不断做着噩梦,一会儿梦见将小时候的沈明珠抱在怀里,逗着她玩儿,忽然,怀里的小女娃变成了一条颜色鲜艳的毒蛇,吐着蛇信子一口朝她咬过来。
一会儿又梦见沈明珠被拆穿身份后,原地变作一条巨蟒,一口将月儿吞了下去。
魏潇吟吓得后背冷汗涔涔,惊醒过来。
后面再也睡不着了。
沈渊被她辗转反侧的动静弄醒,靠近过来揽住她,“睡不着?”
魏潇吟:“嗯,做噩梦了。”
她将噩梦的内容讲给身旁的丈夫听。
而后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我想去枫溪村,见见月儿。”
*
“让让,都让让!”
枫溪村,街道上,两个汉子抬着一扇充作担架的门板飞快走过。
门板上躺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显然受伤不轻。
街边的小贩和行人纷纷避让到两边,方便那两个汉子过去。
人群中,打扮低调的镇国公夫妇看到这一幕,有些心惊。
“那人伤得那么重,那两人是要把他抬到哪儿去?”
魏潇吟本只是单纯地发出疑惑,边上一个小贩听见了,忙给她解惑起来。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看见那边立着的那座高楼没有?那是咱们村的沈神医开的医馆,那两人就是赶着把伤者送到医馆去的。
“您别看伤者浑身是血伤得很重,到了沈神医手上,保管几下就给治好了,要不了多久就又能活蹦乱跳地出院了。”
小贩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说得可神气。
魏潇吟隔着遮掩容貌的帷帽和沈渊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自豪之情。
小贩口中的沈神医,可是他们的女儿啊!
为了多听到一些关于女儿的事情,魏潇吟故意提出质疑:“沈神医医术真有那么好吗?我看那人都成了个血人,肠子好像都掉出来了……”
小贩:“别说肠子掉出来,就是胳膊腿断了,沈神医也能给你接好!我跟你说啊……”
村子里的人对沈神医的事迹那可太熟了,而他们最喜欢的环节就是在不知情的外乡人面前,将沈神医大力宣扬一番。
什么剖腹取子母子平安啊,什么给人换眼珠子啊,将人伤口像缝衣服那样缝起来啦……
简直骇人听闻,犹如天方夜谭。
魏潇吟和沈渊听了,都觉得这小贩讲得太夸张了,他们是知道女儿有一手高超医术的,连医圣林清邈都收了她做弟子呢,但也绝不可能高到这种程度吧?
这都已经不是医术了,而是玄术仙术吧?
不过,两人听得还是很认真,时不时应和一声,给点反馈,这让小贩讲得更起劲了。
临了,沈渊夫妇在摊子上买了不少东西,还没让小贩找零。
算是变相地打赏小贩刚才的讲述。
小贩乐得不行,依依不舍地挥手相送。
沈渊将东西挂在马背上,夫妻俩朝着医馆走去。
到了医馆,里头那叫一个人声鼎沸,老人的咳嗽声,小孩的哭闹声,大人的劝哄声,还有交谈声,甚至鼾声……
不过吵归吵,却并不乱。
厅堂很宽敞,一排排带靠背的白色椅子整齐摆放,病人或家属都坐在椅子上。
有戴白色帽子穿白色褂子的人来来往往,或脚步匆匆,或推着小推车。
他们脸上还戴着面巾一样的小布罩子,罩子上的细绳圈在耳朵上,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这样通体白色的奇怪装扮,一下子就和病人区分开来,似乎是在医馆里做事的。
这家医馆,和沈渊夫妇认知中的任何一家医馆都大为不同,两人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