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叶寺。
一家从众多平民寺庙里脱颖而出的明星寺庙。
因这里求子灵验,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被吸引而来,虔诚上香,大把地捐香油钱。
原本画风朴素的香叶寺顿时改头换面,变得气派尊贵起来。
不过有钱之后,香叶寺并没有改变初心,依然走的是众生平等的路线。
像某个权贵之家前来上香,寺院为之清理一空扫榻相迎,这样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所以一路跟来的周氏母子,顺利地尾随王府一行人进了寺庙,后又跟着沈明珠来到了求子的观音殿。
远远看着沈明珠,周氏的眼里几乎在放光。
虽然女儿脸上蒙着面纱,但她露在外面的的眉眼,和自己年轻时一个样!
没错了!她肯定就是自己那刚出生就被婆婆抱走的女儿!
那满身的锦绣珠翠,那通身华贵的气势,不愧是在镇国公府养了二十年!
现在,她还是什么王府的少夫人,手里指不定握着多少田产铺子金银珠宝!
只要跟这女儿认了亲,以后女儿的东西就都是她和耀祖的了!
旁边搀扶着她的刘耀祖,想法与她如出一辙。
母子俩盯着沈明珠的目光,灼热得像是看见了一座金山。
殿内有三排蒲团,基本已经被跪满了。
沈明珠进殿后,皱眉扫了眼,入目所及,皆是衣着普通的平民。
这让她很不适应。
她堂堂王府少夫人,竟然要跟这样一群平民在一座大殿内叩拜菩萨,这些人何德何能?
但为了求子,她不得不降低身价勉强跪一跪,反正等怀上孩子后,她是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只是才做好心理建设,待走向蒲团时,沈明珠又有了新的不适。
三排蒲团都被占了,只有最后一排空着一个。
她可没有在别人身后跪拜的习惯。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跪的是佛祖,但对着的却是区区贱民的后背,这让她有种跪拜贱民的不适感,这是她绝不能忍受的。
“锦秋,我要第一排中间的那个位置,去安排。”
随她进殿的贴身丫鬟锦秋来到第一排,推了推正中间蒲团上正在虔诚向菩萨祈求的妇人。
妇人迷茫地睁开眼睛,就见面前站着个衣着锦绣的女子。
女子递过来一只银锭子,口吻高高在上:“拿着银子去后面,这个位子我们夫人看中了。”
妇人愤怒了,这个位子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据说在这里向菩萨求子最灵验,这姑娘擅自打断她祈子,要是她因此被菩萨认为不诚心怎么办?不给她降子怎么办?
那她以后岂不是都生不出儿子了!
在不能生儿子这件事面前,银子都没有那么香了。
妇人一把拍开锦秋的手,“谁要你的臭钱!滚,别打扰我向菩萨祈子!再敢吵吵,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锦秋:“……”
锦秋神色惊怒,这个贱民竟敢!
然而在战斗力剽悍的泼妇面前,她那些在深宅大院里浸淫出的手段,却是施展不开了。
殿内一角端坐着一位僧人,被这里的动静惊扰,看了过来。
“殿内不得喧哗,女施主莫要打扰其他人祈福。”
先被一个泼妇给挫了,现在又被僧人给警告了,锦秋心中升起一股羞辱感,恨恨地瞪了妇人一眼,捡起银子就要回去复命。
这时,妇人旁边的一个少妇扯了扯她的裙子,对她无声做口势:“我这个位置也很灵验,我愿意让给你。”
说话时,眼睛盯着锦秋手上的银锭子,眼中满是渴望。
她才成亲,不急着要孩子,之所以来这里跪拜,不过是顺应趋势罢了。
别人都来拜,她不拜,显得多不合群啊。
若是能怀上,自然欢喜,怀不上也不着急,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
所以若是能用这个位置换来一锭银子,那可就赚大了。
锦秋想想同意了,若是就这么回去,事情没办好肯定会让夫人生气。
这个位置虽不在正中央,但也不错了。
少妇拿了银锭子,欢天喜地地将位子让了出来。
锦秋将沈明珠请过来,在蒲团上拂了拂,又垫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沈明珠这才纡尊降贵地在蒲团上跪下。
好巧不巧,就在她刚跪下时,中间那名妇人跪拜完,起身了。
瞥见旁边的沈明珠主仆俩,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就是矫情,求个子还整这些花样,菩萨看在眼里,肯定会觉得她心不诚!
会降子给她才怪了!
妇人一走,觑着机会的周氏赶紧冲过去跪下。
原本正闭着眼睛祈子的沈明珠,忽然嗅到一股酸嗖的臭味,登时被熏得一顿反胃。
要不是顾忌这里是观音殿,佛家之地,她能当场吐出来。
沈明珠嫌恶地瞥了边上一眼。
那股臭味就是从边上那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犹如乞丐一样的老妇身上传来的!
不,她何止是犹如乞丐,她就是乞丐!
沈明珠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什么破寺庙,竟然放了乞丐进来!
这老乞丐身上的虱子、跳蚤不会过到她身上来吧?
这样一想,沈明珠顿时头皮发麻,全身都痒了起来。
她哪里还顾得上祈子?只想立刻远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平日里养尊处优、甚少锻炼的她,跪了一会儿蒲团腿就麻了,才站起来就膝盖一软,又倒了下去。
周氏忙伸手搀扶她,关切问:“女儿,你没事吧?”
沈明珠条件反射猛地将她一推,尖声道:“滚远点!别碰我!”
至于那个“女儿”的称呼,她在极度的厌恶下根本没听清。
守在殿内的僧人再次睁眼,警告的声音比之前沉了几分:“女施主,勿要喧哗。”
沈明珠狠狠剜了周氏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粪坑里的蛆虫,眼里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流出来。
周氏被这眼神扎了一刀,旋即下意识在心里安慰自己。
女儿还不知道她是她的娘,母女俩根本没有相处过,还是陌生人,而自己现在的模样的确有些磕碜,被她嫌弃厌恶也是正常的。
沈明珠气冲冲地出了殿。
冷不防撞到一个人。
正是守在外头的刘耀祖。
“姐姐,你没事吧?”刘耀祖讨好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