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
大门上贴着喜字,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院子里,洁白的水仙、淡黄的腊梅、红艳的山茶等各色盆栽,按照一定的顺序摆放着,组合成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光秃秃的树上则扎着绸缎彩花。
一切都显得很喜庆。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使得原本应该热闹欢乐的罗家,变得沉闷冷寂下来。
当沈君月一行人进门时,管家陈伯擦了擦眼中浑浊的泪水,惊喜地迎上来。
“沈娘子,你来了。”
沈君月朝他点点头,“陈伯,路上高腾达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我这就去看看锦娘,您放心,锦娘不会有事的。”
“好,好,您快去吧。”
沈君月快步朝罗锦娘的院子走去,其余人跟在后头。
就在今天早上,一个女人趁着罗家上下一片忙乱混了进来,装成丫鬟摸到罗锦娘屋里,用淬了毒的匕首划破了她的脸。
而后趁着罗家上下惊慌失措,逃之夭夭。
齐文轩得知消息后,顾不得新郎新娘结婚前不得见面的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一面请大夫为罗锦娘治伤,一面让人去抓捕那个女人。
高腾达:“可惜那个女人抓是抓到了,身上却没有解药,还说匕首上的毒是无解的。大夫也对那毒束手无策。
“镖头亲自审问了那女人一番,这才知道,那女人竟然是崔二的小妾吴七娘!
“之前崔二落网,吴七娘也被带到了县衙,不过她对崔二做的那些事都不知情,所以就被放出来了。
“她对镖头怀恨在心,恨镖头给官府做内应让崔二落网,毁了她的荣华富贵,所以存心来报复镖头。
“但是镖头这边她根本靠近不了,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嫂子头上,想让镖头痛失所爱,没法和嫂子成亲!这个恶毒的女人!”
这些,是高腾达在路上告诉沈君月的。
沈君月甫一踏进罗锦娘屋里,守在床边的齐文轩和罗婉娘登时转头看过来。
两人一个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一个哭得眼睛都肿了。
看见沈君月的那一瞬间,两人眼中都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月姐姐!”罗婉娘带着哭腔扑过来,“你回来了!太好了!我阿姐有救了!”
齐文轩没说话,只默默让开了位置,好让沈君月上前为锦娘施诊。
来到床边,看到锦娘的模样,沈君月五指猛地收紧,拳头硬了。
锦娘原本白皙的脸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血肉翻卷。
更可怕的是,毒素让她面目全非。
脸上浮起了一个个脓包,有些像痘痘,但比痘痘更可怖。
沈君月正要从锦娘身上抽一管血,拿去研究解药。
就听见跟着她过来的谢意“咦”了一声。
“她这中的不是我制出来的癞蛤蟆毒吗?”
沈君月:“……”
饶是在这种时候,她都差点被他的癞蛤蟆毒给逗笑了。
能给毒药起这种名字,不愧是你,自号“毒医”的谢意。
罗婉娘的关注点却是:“我阿姐中的毒药是你制出来的?那你肯定有解药对不对?”
齐文轩亦紧紧盯着他。
谢意眼珠子转了一圈,落在沈君月身上,没说话,朝她勾了勾手指。
这厮要搞什么?
沈君月皱了皱眉,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来到院子角落里,谢意问她:“你知道我为啥要给这种毒起名为‘癞蛤蟆毒’吗?”
沈君月心里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因为你奇怪的癖好?
“别废话,解药拿来。”
谢意:“别急嘛,中了癞蛤蟆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非但死不了,还能获得莫大的好处呢。我跟你说,其实这毒是毒也非毒——”
沈君月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下手腕,发出一阵脆响。
明显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谢意长话短说:“你朋友虽然看着惨,但其实皮肤表面生出来的那些脓包,都是她体内排出来的毒。
“只要服下我研制的独门解药,不出半个时辰,那些脓包就会结痂脱落,到时你朋友的皮肤会变得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白嫩,美貌更胜从前。”
沈君月:“所以你弄出来的这个癞蛤蟆毒,其实是一种排毒药?”
谢意:“没错。不过,若是不服解药的话,中毒者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丑如癞蛤蟆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
“反正你朋友也没有生命危险,我这里也有解药,不如咱们趁机考验一下你朋友即将嫁的那个男人?
“看他在你朋友变得像癞蛤蟆一样丑的时候,是否还会心意不变,坚持娶她?”
沈君月直接给了他一拳头。
“人性不是拿来考验的,而是拿来束缚的。赶紧的,解药给我。”
谢意揉了揉被她捶痛的胸口,这女人怎么这么暴力?一言不合就动手。
亏他之前还对她小鹿乱撞过呢。
“喏,拿去。”他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来一只小瓷瓶,丢过去。
沈君月接住,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将解药给锦娘喂下。
齐文轩和罗婉娘屏住呼吸等待着。
沈君月:“药效还没有那么快发作,大概得等上半个时辰。婉娘,带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哦哦,好。”罗婉娘歉疚地起身,领着沈君月和谢意去了厅,让丫鬟送吃的来。
半个时辰后,罗锦娘脸上的脓包,果然如谢意说的那样,开始结痂脱落了。
待她脸上的脓包全部脱落后,一张光洁白嫩的脸颊露了出来,皮肤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然而正因如此,她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才更显得碍眼。
沈君月将一颗治愈胶囊溶解在水中,喂给锦娘喝下,不多时,她脸上翻卷的皮肉就开始愈合,粉嫩的新肉覆盖了狰狞的疤痕。
罗锦娘被伤口极速愈合带来的痒意弄醒了,伸手想挠一挠。
被沈君月制止了。
“可不能碰,不然会影响伤口的愈合,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
“阿月?”
“嗯,是我。”
罗锦娘眼中豆大的泪珠滚落而出,扑进她怀里,失声痛哭。
沈君月拍抚着她的背,任她哭着。
有时候哭一哭并不是坏事,可以将心里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罗婉娘拿来一面镜子,“阿姐,别哭了,你看,月姐姐已经把你的脸治好了。”
罗锦娘哭声一顿,下意识看向镜子,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镜中的人影。
齐文轩心疼地给她擦去泪水。
这下子,罗锦娘的视线清晰起来,镜中映出来一张清丽无比的脸庞。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比她之前的模样更美了几分。
若非脸颊上还隐隐残留着被匕首划破时的痛感,她都要以为自己之前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