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怀远驿馆。
西棠院。
西夏来使被安置在这里。
院子主屋窗边,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有一头截然不同的短发,额间戴着一条翠绿色的抹额。
抹额正中心嵌着一颗绿色的猫眼石,犹如第三颗眼睛藏在他细碎的刘海间。
左耳吊着一枚孔雀绿耳环。
脖子上挂着一串绿松石项链。
身上穿的锦袍也是湖绿色的。
他好像格外钟情于绿色,满身上下都是绿。
这人,正是西夏来使代表,六皇子夏侯澹。
他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眸子正凝望着窗外的夜空,思考着一个问题。
一名下属微微躬身立在他身后。
“殿下,咱们来了周国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周国皇帝的寿辰已过,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这次我到周国来,除了给那皇帝老儿贺寿之外,还担负着刺探敌情的重任,现在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回去怎么交代?”
“可是咱们已经查了这么久了,也没发现周国出了什么能威胁到我大夏的武器。周国的天工寺,在咱们大夏的神造阁面前,算得了什么?他们造出来的那些玩意儿,能比得上咱们的飞鸢、火炮吗?”
“话虽如此,不过周国人一向阴得很,说不准他们就隐藏了什么大杀器呢?得找个机会进天工寺探一探才好。”
下属口中提到的神造阁,乃是夏国铸造师们心中的圣地。
夏国境内多山多矿,铸造业很是发达,国内多出铸造大师。
而神造阁里面的铸造师,更是个个技艺精湛,铸造能力高超。
在发明创造方面,如果说神造阁是大哥,那周国的天工寺,只能算是个弟弟。
然而一只木桶能装多少水,不在于最长的那块木板,而取决于最短的那块。
国家也是一样,国力的强弱,不是看最突出的那方面,而要看它的短板。
周国论驱蛊使毒的本事不如南黎,论“科技”发达程度不如西夏,论国民强悍程度不如北燕。
但在这几方面,周国都不是最差的。
再加上周国地处中原,疆域辽阔,土地肥沃,物阜民丰。
论综合实力,乃是当世当之无愧的第一。
其他几国在周国面前都只能矮一头。
这也是这次周国皇帝大寿,其他几国都派遣使者前来祝贺的原因。
当然了,祝贺只是表面的目的,各国私底下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听得主子要探一探天工寺,下属丝毫不奇怪,只道:“天工寺看守严密,咱们想要闯进去,怕是不容易。”
夏侯澹当然知道这一点,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那我就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
就在这时,一阵翅膀扑棱的轻微动静传来。
夏侯澹眸光微动,一只青色的鸟儿飞了过来,落在他摊开的手心里。
他在鸟儿右眼珠子上一按,咔哒一声,鸟儿腹部应声打开。
露出了里头的精密构造。
原来,这竟是一只机关鸟儿。
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这等精密技巧的机关鸟儿,以周国目前的铸造水平,是制作不出来的。
然而夏国人已经用它来传递信件了。
夏侯澹从鸟儿肚子里取出一枚蜡丸,碾碎了取出里头的纸条。
看完纸条,他眸中有精光闪烁。
“探子说,周国出了个叫沈君月的女子,制出了一件非同寻常的器物,名为‘机器人’。”
下属:“机器人?那是什么?”
夏侯澹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我也很想知道。这下子,我更要去那天工寺一探究竟了。
“俊杰,这些天憋坏了吧?去吧,将之前骂我小白脸的那个北蛮子给我杀了。”
下属重重抱拳:“是,属下这就去!”
转身大步离开。
夏侯澹看着夜空,脸上露出了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照周国人的说法,浑水才好摸鱼,是时候,让这京城乱起来了。”
*
君月岛。
沈君月一行在岛上乐不思蜀地待了三天。
就算再不舍,但该离开还是得离开。
河边的木屋里,沈君月正带着俩孩子收拾行李。
虽然才待了三天,但三人都各自积累了不少东西,都是岛上人送的特产,小鱼干、鱼骨项链、鱼皮水靠等等。
沈君月还好,小宝和小阳收到的东西那才叫一个多,两人的小背包压根儿装不下。
只能另外装进箱子里。
正收拾着,蕙娘过来了。
她先逗芽芽玩了会儿,这才说明来意。
“月娘,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沈君月放下正在叠的衣服,将她带到了走廊外的露台上。
“说吧。”
蕙娘看着她的眼睛,说出思考已久的话:“月娘,我想收养芽芽,认她当女儿。”
没等沈君月开口,她就急切解释起来:“其实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岛上其他人的心愿。
“我们虽然跟芽芽没有血缘关系,但正因如此,才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她。我们都可以给她当娘。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来疼爱,谁要是敢欺负她,得先问我们的拳头答不答应。就是芽芽的亲娘也不例外!”
沈君月沉吟起来。
当初她之所以带走芽芽,也是因为隐娘无法接受她。
而芽芽是她亲自救回来的,这个孩子于她而言是特殊的,她没法弃她于不顾。
但她还真没有收养芽芽的打算。
毕竟她有小宝这个儿子,还有小阳这个徒弟,两个孩子已经够她操心的了。
将芽芽带在身边只是权宜之计。
现在蕙娘提出了更好的办法,她没道理不答应。
不过真到了要与芽芽分别的时候,沈君月还是一阵不舍。
这些天她跟芽芽其实也差不多情同母女了。
将她留在岛上,她不禁有种抛弃了她的愧疚感。
小宝:“娘,我们为什么要将妹妹留下啊?”
沈君月将他揽进怀里,“因为在这里,会有更多的人爱她宠她,将她当成唯一的小宝贝。”
回去后不久,沈君月收到了霍成珏的回信,以及几大箱东西。
小宝和小阳都惊喜地围过来,看她拆开信封。
信封鼓鼓的,一看回信就有不少张。
沈君月将信拿出来,面上的1、2……5张,都是她的!
下面只有两张,一张是小宝的,一张是小阳的。
嗯,对待两个小家伙不偏不倚,很公平。
虽然自己的信远远无法和娘亲(师父)比,但小宝和小阳还是很开心,各自宝贝地捧着自己那张回信。
沈君月没急着看信,而是打开了那三只大箱子。
布匹、衣物、首饰、胭脂水粉、医书……
这些一看就是寄给她的。
足足占了两大箱。
最后一只箱子里的东西,才是给小宝和小阳两个人的。
可怜,两人的东西才占了一只箱子,而沈君月一个人就占了两箱。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差别对待。
沈君月都替霍成珏感到心虚。
结果一看两人,大半个身子都钻进箱子里了,正快乐地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小宝爱不释手地拿着一把小小的弓箭:“这是爹爹亲手给我做的箭!”
小阳捧着一个沙盘,笑得跟一朵太阳花似的:“这个沙盘好轻,而且里面的沙子还不会漏出来。”
沈君月:是她多虑了。
她这才靠在椅子上,读起了信。
前面四张都看得她脸上笑容不断,到最后一张时,她脸上的笑容陡然没了,一下子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