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隐娘茫然了。
扪心自问,她会爱这个孩子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她迟疑了,无法给出答案。
刚才她之所以追上来,是因为大船即将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生了一股强烈的不舍。
那是她的女儿啊!
也许那一刻,她是爱她的。
但她无法保证,自己往后的每一天,都会爱她。
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到底流淌着水匪的肮脏血液。
也许某一天,她看着女儿的脸,曾经那些痛苦绝望的记忆会忽然涌上来,让她不受控制地迁怒女儿,对她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想到此,隐娘脸色白了,脚步虚软地往后退去。
脚下忽然绊到了一块石头,她跌坐在地,手掌被擦出了血。
隐娘愣愣看着擦出血丝的手掌,再抬头,大船已经通过了石门,远去了。
她心底生出了一丝解脱
也许,她终究不配做一个母亲。
中秋节的前一天,沈君月一行回到了村子里。
“回家啦!”小宝兴奋地从马车上跳下来。
左看看又看看,周围熟悉的一切令他感到安心。
虽然外面很好玩,但他还是更喜欢家里。
小阳紧随其后,深吸了一口家里的空气。
冷不防一股臭味混了进来,让他一阵窒息。
低头一看,看家的大白鹅不知何时迎接了出来,在他面前拉了一泡屎。
小阳:“……”
大白鹅:“嘎!”就在你面前拉屎咋的了!
摇着屁—股一扭一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
结果下一秒,它就遭到了来自小宝的无情扼脖杀。
“大白,我好想你啊,你想我没?”
小宝握着它的脖子,往它背上一骑,“驾!大白,快跑!”
已被压垮的大白鹅:“……”
小阳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哈……”
沈君月慢悠悠从马车里下来,不着痕迹地揉了下屁股。
这马车没有降压装置,颠得她浑身都要散了架,胃里更是一阵难受。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把弹簧给弄出来才行。
不过在听到俩孩子的欢笑声时,身体的那股难受劲儿忽然就减轻了许多。
沈君月从十七怀里接过芽芽——她给小奶娃起的小名,小家伙还熟睡着,她有些羡慕地在她鼻子上点了点。
小家伙是一路睡过来的,压根儿没有感受到马车的颠簸。
进了屋,各人分头忙碌起来。
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做饭的做饭,带娃的带娃。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是个大日子,但家里还什么准备都没有。
沈君月将芽芽放到从镇上买回来的摇篮里,将摇篮安放在身边,不时看上一眼,面前铺开了纸张,开始列购物清单。
霍成珏则去了书房,处理这段时间堆积下来的一些事务。
虽然他早已卸下了将军一职,但作为有封地的镇北侯,他要管的事儿也不少,手上并不清闲。
“娘!”小宝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满头汗水,脸上还沾了不少灰。
沈君月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宝忙捂住嘴,小心地看了摇篮里的妹妹一眼,结果正对上妹妹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
“娘,我把妹妹吵醒了。”他有些自责。
沈君月给他擦了擦汗,“没事儿,也到妹妹吃奶的点儿了。”
她将芽芽抱起来,先探手摸了摸她的尿布,湿的,看来是尿了。
麻利给换了尿布。
又洗了洗屁屁。
当了大半个月的奶妈,如今她已经能够熟练地应付这些事儿了。
如果以后她生了孩子的话,应该能很快进入新手妈妈的角色。
以防芽芽醒来随时要喝奶,十七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买的羊乳煮上,煮开后撇去浮沫,放在炉子上温着。
要喝的时候随时能端过来。
沈君月才给芽芽换好尿布,十七已经将奶端了过来。
她一勺一勺喂给芽芽吃。
小宝在一旁看着,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小时候他没有奶吃,是靠着米糊糊和野菜汤养活过来的。
沈君月穿过来后,弄来羊乳和牛乳,早晚各一碗,给他补充营养。
现在小宝已经不是个缺奶喝的孩子了。
但看妹妹喝得那么香,他不禁跟着馋了。
沈君月好笑,“十七,给小宝也端一碗来。”
奶么,家里有的是,还能缺了孩子奶喝?
小宝脱了鞋子盘腿坐在铺了软垫的榻上,和娘亲挨着。
从十七手里接过奶,咕咚咕咚,一口造下去大半碗,俨然是将奶当成水来喝了。
沈君月问:“小阳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小宝将嘴边的一圈奶沫舌忝干净,“小阳哥在新房子那边,金爷爷拉着他说话,他说小阳哥骨骼惊奇,要收他当徒弟。”
沈君月:“……”
要不是她知道金大师的确是个高人,光听这话还要以为他是个专门拐骗小孩的骗子了。
骨骼惊奇这种话,早就烂大街了好吗?
要收徒也来点儿新鲜的说辞啊。
“娘,咱们家的新房子是不是快要建成了?我刚才过去看了,有好几座这么高的楼房呢。”
小宝站起来,掂着脚使劲儿往高了比划。
因动作幅度太大,他上衣往上耸,露出了一截奶白的小肚子。
沈君月伸手戳了一下。
小宝忙捂着肚皮往后退,结果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沈君月无良地哈哈大笑起来。
小孩子真是太好玩儿了!
小宝:“……”
娘亲真是太幼稚了!
芽芽躺在沈君月的臂弯里,大眼睛扑闪扑闪,啵的吐了个泡泡。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一家人一大早就起来了。
做月饼、杀鸡、宰鱼、炖肉,忙得团团转,却也开心得很。
早饭和午饭都吃得比较简单。
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比起许多人家,沈家的餐桌上总少不了肉、蛋、汤,起码是三荤两素一汤的标配。
而到了晚饭这一顿,就愈发丰盛了。
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碗筷都要没地方放了。
其中还有佛跳墙、瓦罐肉、烤乳猪这些平常轻易不做的大菜。
小宝和小阳一人抓着一只烤猪蹄,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饭,太阳还没下山。
之所以吃这么早,是因为一旦等到入夜月亮出来,霍成珏体内的鬼月毒就会发作。
所以早点吃完,他也能早点离席,为毒发做准备。
沈君月:“小宝,待会儿我要和爹爹一块儿离开,陪他熬过今晚的毒发,所以晚上的拜月祈福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参加了。你别担心,明早我和爹爹就回来了。”
霍成珏毒发被小宝撞见过一次,以免小宝胡思乱想担心,沈君月将霍成珏中毒的事告诉了小宝。
后面每到月圆之夜,沈君月都会陪霍成珏外出熬过毒发,这样的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小宝都已经习惯了。
“嗯,爹,娘,你们去吧,我会在月娘娘面前替你们说好话的,还给你们留月饼。”
小宝一派大人样地摆摆手。
霍成珏大掌揉了揉他的脑袋,揽着沈君月施展轻功,眨眼间就去得远了。
月莲山谷。
沈君月将藏在山洞里的玄铁链找出来,熟练地将霍成珏绑在月莲花树上。
这棵花树不知在此地生长了多少年,树干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
霍成珏毒发时就算再怎么失控,功力再怎么暴涨,也不能撼动这棵大树分毫。
这棵树,可谓是帮助他熬过毒发的好伙伴。
而整片山谷里除了他们俩也没有外人了,也不用担心会被谁看到。
绑好后,沈君月抬手欲摘掉他脸上的面具。
霍成珏偏过脸,避开她的手。
“阿月,别摘。”
他毒发时身体表面会筋脉凸起,里头流淌的血液会变成黑色。
那一道道黑色的筋脉,犹如扭曲的黑色蚯蚓覆在他的身上,脸上。
丑陋且怪异。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副模样。
沈君月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禁锢住,在他唇上亲了亲。
“乖,一点也不可怕,我想看着你。”
面具从脸上脱离。
霍成珏从她眼中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黑色筋脉已隐隐凸现,犹如魔纹一般爬上他的脸。
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沈君月看来,他脸上的“纹路”却是性感神秘极了。
她甚至捧着他的脸一一亲吻过去。
霍成珏闷哼一声,不知是因毒发时的痛苦,还是她的亲吻带来的欢愉。
“阿月,远离我……”
霍成珏仰头,低吼了一声。
随着毒发,他会变得越来越没有理智,他怕自己身上震出的劲气伤到她,也怕在她眼中看到形如野兽的自己。
沈君月的吻渐渐向下,停在他的喉结处。
“好,我离你远些。”
她一步步后退,来到了湖边,一个后仰,如一条美人鱼落入一片静谧澄澈的幽蓝湖水中。
霍成珏眸光追逐着她在水中自由自在的身影,身体的痛好像被分散了些许。
沈君月并没有游多久。
毕竟她只是下来洗个澡的。
她浑身湿漉漉地走上岸,一步一步朝着树下的霍成珏走去。
每走一步,身上的衣服便少了一件。
最后,她来到了他面前。
月光下,她肌肤莹润,白得仿佛在发光。
身体的每一寸,都如同造物主的恩赐,美好得让人不忍亵渎,却又想狠狠地占有。
沈君月玉白指尖轻轻抚过他身前的玄铁链,眸子清莹,笑意盈盈。
“宝贝儿,今晚,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