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镇。
罗锦娘家的房内。
被沈君月带回来安置于此的薛灿灿母女也还没睡,正说着话。
话题的中心正是沈君月。
薛母:“灿灿,那天你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怎么能就那样把玉珏给出去呢?”
那可是老爷拼死也要护着的传家宝啊!
薛灿灿:“娘,沈娘子治好了你的肺痨,救了你一命。之后又帮我们摆平了杨家,让我们不至于坐牢,我们相当于又欠了她两命。
“算下来,我们欠了她三条命,她对我们恩重如山。
“我们也没有什么能报答沈娘子的,那块玉珏是我们手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而且,娘,我不想再因为那块玉珏担惊受怕了。且不说它可以开启某一处宝藏只是一个无中生有的传言,就算那传言是真的,我们又不知道宝藏到底在什么地方,拿着那块玉珏有什么用?
“不过是把我们自己置于险境罢了。”
薛母沉默半晌,重重叹息了一声。
其实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呢。
因为那块玉珏,老爷惨死在了那些黑衣人的刀下。
老爷将她和女儿推进密道里,将玉珏交给她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管好玉珏。
而现在,她们却将玉珏交给了别人。
如此一来,老爷岂不是白白死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将玉珏交出去。
薛母背过身,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巾。
薛灿灿搂住她,“娘,你觉得在爹心里,是我们重要,还是那块玉珏重要?”
薛母脱口而出:“那当然是我们重要。”
话出口,她反应了过来。
是啊,人自然要比一件死物重要。
若是老爷还在世,让他在玉珏以及“母女俩平安活着”之间选择,他定会选择后者。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拼死挡在那些黑衣人面前,给她们母女俩拖延时间。
是她想岔了。
薛母转过身来,却发现女儿也满脸是泪,心疼地擦了擦,将女儿搂进怀里。
“灿灿,娘不是怪你,就是心里难受。玉珏是你爹临死前亲手交给我的,有它在,娘心里就有个念想,总觉得你爹还在似的,如今突然没了,娘这心里空落落的。”
薛灿灿泪水又涌了出来,在母亲肩头蹭了蹭。
“没事,我不是还陪着您嘛?我是您和爹生的,人家总说我长得像我爹,您以后就把我当念想得了。”
薛母好气又好笑,轻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
薛灿灿深吸了口母亲身上令人安心的气味,“娘,如今我们跟沈娘子来了她的地方,受到她的庇护,以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真好。”
薛母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是啊,等过段日子咱们安顿下来了,娘找媒人打听一下,给你找个好人家。”
薛灿灿不依地拖长了音:“娘!你怎么总想着把女儿嫁出去呢,就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不好吗?”
薛母:“瞎说,女人哪儿有不嫁人的?”
薛灿灿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背过身,将被子往上一拉,“我困了,睡觉吧。”
黑暗中,薛母看着女儿写满拒绝的后脑勺,终是没再说什么。
*
卧室里。
沈君月拿出一枚紫色玉珏来,在霍成珏眼前晃了晃。
玉珏为环形,有一个缺口,并不是很大,和扳指仿佛,若非中间的孔洞比较小,她还想试着戴戴看呢。
玉质很好,润得仿佛能流出水来。
那尊贵浓郁的紫色,让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霍成珏那双紫眸。
这枚玉珏,正是从薛灿灿交给她的。
同时她还将玉珏背后的故事告诉了她。
沈君月:“……当时听她讲这枚玉珏是某处宝藏的钥匙,而且暗中还有不少人都在寻找玉珏的下落,我突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霍成珏若有所悟,“以这枚玉珏作为诱饵,借机将你知道的那些超前的医术透露出去?”
沈君月:“聪明!不过还不够准确。
“我打算伪造一处宝藏,将我知道的那些超前的医学知识写下来,然后做旧成几百年前的古籍,放进宝藏里。
“再用玉珏做饵,引诱那些寻宝之人上钩,让他们历经重重磨难找到宝藏——也就是那些医学典籍。
“到时候,那些医学典籍就会流传到市面上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样,这个法子不错吧?”
霍成珏不吝夸赞:“嗯,阿月考虑得很周到,只要运作得当,这个办法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沈君月笑弯了眼,故作谦虚,“哈哈,一般一般。”
笑闹了一会儿,两人开始完善这个计划。
“阿月,那些‘医学古籍’,你打算署谁的名呢?若是无名之辈,他留下的古籍怕是无法引起重视,最好是某位名医圣手,如此,他遗留下来的古籍才有价值。”
沈君月点头:“你说得对,最好他还有后人或者徒子徒孙在世,到时他遗留的古籍一出世,他那些徒子徒孙就会自动成为那些‘医学古籍’的拥趸,不用我们费劲宣传。”
说到这里,两人忽的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医圣林清邈!”
医圣林清邈,乃是百多年前的人,据说神医盟就是他创立的。
神医盟在民间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从那天林真的身份亮出来后那些围观群众的反应就知道了。
可以说,这位医圣十分符合沈君月对于宝藏洞主的要求!
抄写医书、做旧成古籍、伪造宝藏、放出消息引人前来……这一连串的事,可谓一个大工程。
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
不过沈君月也没想着一步到位,事缓则圆。
若是因为急于求成而导致中间哪一步出了岔子,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翌日五点,天蒙蒙亮。
沈君月被手机的震动闹钟弄醒了。
她关了闹钟,轻轻起身,从霍成珏身上跨过去时,他也醒了过来。
“乖,你继续睡。”她在他唇上亲了下,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从前,霍成珏是个铁血硬汉,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然而一朝和沈君月恋爱后,他心里那个小孩就苏醒了过来,整个人都变得幼稚起来,忍不住朝她撒娇。
就如此刻。
他伸手一勾将人抱回怀里,脑袋埋在她脖颈处,声音犹带着未散的睡意:“陪我再睡会儿。”
沈君月母性大发,怜爱地摸摸他脑袋,“那就再陪你多睡一刻钟。”
要不是得锻炼身体,好使身体达到可以服用基因强化剂的强度,她就是陪他睡个几天几夜都行啊!
在玉阳城的那些天,她也坚持每天高强度地锻炼,当然,是在空间里。
不过空间本就被她利用到极致,并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锻炼起来总施展不开,没有在月莲山谷里那样自在。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
沈君月艰难地从霍成珏怀里起身,又给了他一个吻作为补偿,这才得以脱身。
唉,男朋友太粘人,真是甜蜜的烦恼。
进了山,沈君月就开始了奔跑,速度由慢到快,像一匹优雅而又迅捷的母豹。
林间清新而又带了些腐烂气息的空气灌入鼻腔。
两边的景物在快速后退,植物渐渐变得高耸和茂盛。
脚下的腐叶变厚,一脚踩下去,会发出“噗”的一声响。
七点钟的时候,沈君月到达了涧洞。
从山脚到涧洞这条路,到如今她已经走了许多遍。
原本没有路的地方也被她硬生生踩出了一条路来。
“十七,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沈君月道。
大树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应答:“是。”
撑着竹筏穿过涧洞,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山谷,到了。
之前的奔跑不过是一场热身而已,沈君月在岸边系好竹筏,脱了衣服换上空间里的泳衣,犹如一条雪色的美人鱼一头扎进湖里。
之前跑得一身汗,这会儿全身没入水中,别提多舒服了。
沈君月畅快地游了游,享受着在水中沉浮的乐趣。
玩了一会儿,她开始进入了正式的冲刺式训练。
湖岸距离对面的山壁约莫有三百米。
沈君月自由泳游到对面,不到三分钟。
手触摸到山壁,便又迅速折身返回。
就这样一气游了十个来回,她才带着一身湿气上岸。
将一头湿发捋到脑后,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运动服,开始了重头戏。
徒手攀岩!
攀岩时会调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可以最大程度地强化她的肌肉。
沈君月采用的是自由攀岩,也就是不借助任何器械和安全措施,只依靠自身力量。
一般人绝对不敢这么玩儿,但她是有空间的人,一旦不慎坠落,可以在即将落地时进入空间,避免被摔成一滩肉泥。
她甚至很享受自由落体的这个过程。
风在脸上疯狂地拍打,肾上腺素飙升,极致的快感!
她仰头看了眼,在底下甚至看不到峭壁的尽头,上面被一层云雾遮挡着。
而她的目标,就是抵达峭壁顶端!
若她能徒手攀到山顶,身体强度应当就达到可以注射基因强化药剂的程度。
眼前的峭壁仿佛一座岩石巨人,而沈君月,就是那个在巨人身体上挪动的……蚂蚁。
和峭壁比起来,她的身影的确渺小得如同一只蚂蚁。
转身、腾挪、引体向上……甚至跳跃!
她艰难地做着一个个惊险的动作,就像在跳一曲死亡之舞。
去你妈的!老娘要变美!
峭壁上刻着这样一行字。
是上一次她抵达极限时留下的。
当时,她已经无处落脚。
上下左右,没有一处着力点。
朝上,是茫茫云雾,朝下,是距离很远的地面。
她趴在峭壁上,张着嘴大口喘息,然后拿出笔刀,刻下了这样一行字。
还没来得及刻下最后那个灵性的感叹号,她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
落下去的一瞬间,极致的失重感来袭,心跳瞬间飙升至180,但又有种难以言表的畅快。
这一次,她竟然又来到了同一个位置。
难道她的攀岩生涯,就要止步于这里吗?
看着那行字,沈君月忽然笑了。
这行字,不就是现成的着力点吗?
她将手指卡进那个“娘”字里,纵身朝右上方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