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沈君月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这是她画了图纸,让锦月阁的绣娘专门缝制出来的,没有绣任何图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一件雪白衣衫,若是有哪里脏了,立刻就能看出来。
她一次性做了好多件,可以换着穿。
又将屋子里各处消毒清理了一遍,自己身上也没放过,这才去成双玉那里接小宝下学。
虽然就隔着一个小土坡,但这是独属于她和小宝之间的亲子活动,不能省略。
她读书期间有专车接送,家里的司机从来不会迟到,但每次看到别人是父母来接他们放学的,她表面一派平静淡然,实则内心很羡慕。
所以她不想让自己的遗憾在小宝身上重演。
“听小宝说,你在跟他学练字?”沈君月牵着小宝准备离开,忽然听成双玉开口问道。
沈君月朝小宝看去,小宝像犯了错似的垂下脑袋不敢看她,她有些好笑,又有些窘,的确有这件事,她本来是想跟着成双玉学,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她未嫁他未娶,别好好一件事落到“有心人”眼里,又成了他们嚼舌根散播八卦的素材。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闲话传到小宝耳朵里去了,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所以她觉得自己得注意一些,便没有找上他,而是跟着小宝学。
左右小宝也是他教出来的,她这也算是间接跟着他学了。
沈君月挠了挠脸,“是有这么回事儿。”
对着成双玉,这话说出来她觉得有些丢脸。
小宝是初学者,她跟着小宝学,岂不是说明她连初学者都不如了?成双玉不会在心里笑话她吧?
霍成珏的确笑了,不过不是嘲笑,“小宝初学练字,可能有些地方自己都不明白,怕是无法教好你,你若是想学练字,不若跟着小宝一起来我这里上课,看在你是小宝娘亲的份上,我不另外收你束脩。”
沈君月还没说话,小宝嗖一下抬起头,眼睛布灵布灵的,“娘亲,快答应师父,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上课了!”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小宝就高兴得不得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四只眼睛都盯着自己,沈君月脑袋一晕,脱口而出:“好。”
“太好了!以后可以和娘亲一起上课咯!”小宝像只快乐的小鸭子,围着沈君月欢呼。
见状,沈君月将心里的那点顾忌抛到了哇爪国,管别人怎么说呢,嘴长她们身上,她又控制不了,只要她的小宝能开心就好。
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从第二天开始,沈君月在看诊以及巡视铺子之外,又多了一项日常活动——和小宝一起到成双玉那里上课。
专门开辟出来的书房里,属于小宝的书桌旁,多出来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套文房四宝,桌上摊着一本书,沈君月就坐在书桌后,和小宝一起听着成双玉讲解书上的内容。
和一个五岁小奶娃坐在一起上课,这种体验对于沈君月来说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虽然这个小奶娃是自己儿子,但她依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上首,霍成珏面色看似如常,但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的语速较往常要快了一些,提问时也刻意避开了沈君月这个“女学生”。
一时间,课堂上的气氛颇有些微妙。
然而小宝对此却是毫无所觉,还兀自在那儿傻乐呢。
还有什么比娘亲陪着自己上师父的课更令人快乐的吗?
课上到一半,白草坡那边传来喊声:“沈大夫,你在家吗?沈大夫?”
沈君月起身道:“估计是有人来找我看病了,先……生,我去看看。”
这时代是这么称呼老师的吧?总觉得有些叫不出口。
霍成珏朝她点点头,“去吧。”
沈君月回到家里,篱笆外站着一个孕妇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老妇人见了她立刻道:“沈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媳妇这一胎是男是女。”
又一个来找她鉴定胎儿性别的。
对于这种人,她一律干脆拒绝:“抱歉,我不会看胎儿的性别。”
老妇人却是不相信,“你医术那么好,胎位正不正都能一眼看出来,咋就看不出胎儿性别呢?沈大夫,你行行好,帮我看看吧,要是这一胎我儿媳妇生的还是女娃儿,我,我就不活了……”
当场坐下来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哭她命苦,给儿子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沈君月听得太阳穴直跳,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你就是在我这里哭死了也没用,说了不会看就是不会看。”
那孕妇的肚子看着都有五六个月了,要是真知道她怀的是个女娃,老妇人难不成还能叫儿媳妇去打胎?
别说,老妇人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见沈君月不理她,她扑上去抱住她的脚,“你,你要是不给我儿媳妇看,你就别想走!”
沈君月会被她这区区撒泼的伎俩威胁到吗?才怪。
就要采取暴力手段将人撕开,霍兵从天而降,哗地抽出腰间的剑,抵在老妇人的脖子上。
一个字没说,老妇人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刚还扯着嗓子嚎,这会儿就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点声儿都发不出了。
“滚。”霍兵吐出一字。
老妇人立马爬起来,扯着她儿媳妇走了,眨眼就消失在了坡后,跟后头有鬼在追似的。
沈君月对霍兵道:“谢谢。”
虽然她也可以解决,但总归没有霍兵这样来的干脆果决。
霍兵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公子让我来的。”
说完就原地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然在十几米开外。
沈君月站在原地,惊愕了一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成双玉是担心她会遇到难缠的病人,特地让霍兵来替她出手?
“姑姑。”她正要进屋,大丫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地抓住她的袖子,“你快跑,奶要把你嫁给隔壁村那个死了三个媳妇的屠夫。”
沈君月神色一顿,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她的镇定感染了大丫,大丫喘匀了气,将事情一股脑给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