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顿住,转过身来,已收拾好表情,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雪妙璇欣喜,正要开口,却听见男人又道。

    “可别说是来看她的。”

    他的目光落在程子玥脸上。

    雪妙璇无端被奚落,顿觉尴尬,笑得勉强:“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来看子玥的,听说她出事了,现在怎么样?”

    祁珩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

    雪妙璇被他问得一愣。

    “什么时候雪家的人脉这么广,连我封锁的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得知。”祁珩眼神冷淡,似笑非笑,“或者……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有关?”

    雪妙璇被他这一笑,魂都快飞了。

    祁珩的俊美,确实有目共睹。

    “阿珩……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雪妙璇嘟起嘴,一脸委屈,“我一大早看见新闻就过来了,妆都没来得及化。”

    看新闻?没化妆?

    祁珩轻笑一声,没有戳穿。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切猜测,都仅仅只是猜测。

    见他反应平淡,雪妙璇心跳漏了一拍,忙岔开话题:“子玥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醒?”

    祁珩说:“与你何干?”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出了门。

    雪妙璇心里有些堵。

    虽然平日里,祁珩也很高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多了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不在乎她会怎么想,不在乎程子玥醒不醒的来,甚至……未来怎么样,都与他无关。好像他坐在这儿,就只要坐在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雪妙璇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她出神地看着程子玥,一步,一步,不自觉地走到她的床前。

    尽管穿着朴素的病号服,素颜,程子玥依然是美的,柳叶眉,细长眼,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如同精心定制一般,一颦一笑,完完全全不愧于青城第一美人这个称呼。

    雪妙璇伸出手,用镶满碎钻的指甲戳了戳她的脸。

    在她刚从监狱里出来,还是一个卑微的清洁工的时候,她的皮肤蜡黄,粗糙得像老树皮。可这才过去多久,瞧瞧这脸蛋,柔软白嫩,比起常年花大价钱细心保养的她也不遑多让。

    真让人讨厌。

    从之前,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讨厌着她。

    雪妙璇抬眼,细长的管子运输着氧气,连接在程子玥的鼻子上,不知是什么的淡黄色液体不断输进程子玥的体内,像植物深埋土底的老树根。

    手指从脸上挪开,一点一点,顺着骨骼轮廓往中间动,终于,停在了她鼻前的管子上。

    只要拔掉这个,不出一分钟,程子玥就会缺氧而死。昔日的青城第一美人,将和她的苦命闺蜜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于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听见她的呼救,更不会有人来救她。

    只要拔掉这个。

    脑海中的声音如魔咒,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雪妙璇的眼神有些冷,手指已经放在了鼻前的管子上,因用力而微微屈起。

    安静的白噪音,枯萎的百合,雪白的墙壁,都在默默地见证这一刻。一个女人香消玉殒的一刻。不知名的鸟儿掠过窗外,发出一声低吟。

    短促而微小,象征着程子玥的一生。

    加护病房里没有摄像头。

    祁珩的脚落在白色的门前。

    他握住纯白的把手,向右,微微用力,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如果不是耳力过人,或者十分敏锐,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叽”鸟儿掠过窗前,发出轻微的叫声。

    雪妙璇背对着他,丝毫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祁珩两步上前,来到她的身边,女人的手还停在面前,根本来不及收回,他一把抓住手腕,雪妙璇尖叫一声。

    “阿珩?!”

    氧气输送管完好地连接在程子玥的鼻前,她的表情宁静,看起来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胸前的被子掀开一角。

    “你在干什么?”祁珩问道。

    “我在帮她盖被子啊。”雪妙璇的眼里划过片刻震惊,又转化为不知名的情绪,“你以为我要害她?”

    祁珩不答。

    雪妙璇眼睛一红:“你以为我要害她?我要真想害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动手啊?你居然怀疑我,阿珩,你不会真的爱上这个杀人犯了吧?”

    “她不是杀人犯。”

    男人表情淡淡,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一般。

    雪妙璇的嘴角动了动,突兀地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吗?”

    渐渐的,她笑不出来了。

    祁珩认真地看着她,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改过的语气,向她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

    “她不是杀人犯。”

    雪妙璇想说他真是疯了。

    一个亲手把人送进监狱,折磨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至出来以后还要把人带在身边继续折磨的男人,现在竟然跟她说,程子玥不是凶手。

    雪妙璇的胸膛上下起伏,不知是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了,还是单纯的生气。

    祁珩没管她,转身拿起放在床边柜子上的车钥匙。

    祁珩替程子玥理了理被子,抬手看了看表,“我要回公司一趟。”

    走了几步,男人又回过头来:“替我好好照顾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句话里带有几分嘲讽。

    雪妙璇忙道:“那这里就交给我吧。”

    两人对视一眼,祁珩带上门,离开。

    祁珩点点头,径直离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整个过程快得雪妙璇都有些诧异。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前,她才彻底卸下力气。

    空气中弥漫着百合花的味道,像做了一场梦。

    程子玥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对这场因她而起的对峙一无所知。

    雪妙璇看着她,面带关切,心头却冷笑道。

    你以为我会在这里杀了你吗?

    不,那样的话,阿珩会怀疑我。

    你不配死在这里!

    她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

    “什么什么程度?我只要一口气在,其余随便你。”

    ……

    最后,她扬起猩红的唇,眼角微挑,浑身上下写满得意。

    “祁珩?他早晚是我的。”

    日光越来越亮,城市里的高楼逐渐苏醒,来往路上挤满了忙碌的行人。他们睁开眼睛,觉得今天和昨天之前的任何一天一样,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