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林沉吟一会儿,再度开口,“是哥哥给了她不切实际的期望。

    那时候爹娘都没了,老应家又恨不得我们去死。

    我不想你和小海生活在全是恶意的环境当中,所以默认了她们的接近。

    至于亲事。

    我严辞拒绝过几回,她们却像听不懂人话,我行我素,最后甚至开始利用你。”

    应知雪扑进应知林怀中:“哥哥,对不起,都怪我,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真心。

    应知林揉揉她的发顶:“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我们只要保持自己的初心,合得来近之,合不来远之。”

    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佩儿来通报:“族长他们来了,请姑爷出去待。”

    应知林拍拍妹妹的头:“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是一家人,只要你态度端正,认真悔改,总有一天能打动你嫂子的。”

    应知林转身欲走。

    应知雪忽然又激动道:“大哥,你就不怕闻颜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迷惑你,特意装出来的吗?”

    应知林回头看着她:“她迷惑我图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全村人都敬服她,推崇她,夸奖她。”

    应知林听见她的说辞,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有一位财主生意遍布大庸,富可敌国。

    他对吃喝玩乐,美色富贵均不感兴趣,唯独享受旁人对他的称赞。

    他便拿出大把钱财,到处建桥修路,放粥放药,开办学塾免费给穷苦人家的孩童开蒙受识字。

    这位财主,可虚伪?”

    应知雪嘴唇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能说出。

    “便是天上的神佛行善,也是为了信徒的一柱香。

    那你说神佛是真善还是虚伪?”

    应知林又道:“若是李婶引导谣言成功,黄莺儿是否会受益?

    她为我们盖房子,是否让我们局促的居住环境变好?

    她在村中开作坊,是否让一部分村民的生活变好?

    有一句话,叫做论迹不论心。

    只要她做的事,既没有损害他人利益,又能真正帮到旁人,她便是冲着别人对她的推崇,又有何不可呢?”

    留下一串诘问,应知林大步离开书房。

    应知雪跌坐在地上。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大哥的声音,她迷茫极了。

    不过一日之后,应知雪就拨开了迷雾。

    因为外面的谣言真的发生了变化。

    黄莺儿成了被外祖母利用的受害者。

    她的名誉不仅没有受损太多,反而惹人同情。

    同时,又传出她贤惠能干的美名。

    好些人家听后,都动了上门说亲的心思。

    应知雪只听到这些消息时,心中五味杂陈。

    闻颜并不知道应知雪心中翻江倒海的想法。

    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她和应知林只是合作关系。

    合约期内尽到她应尽的职责,旁人对她是喜是怨,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她就不会去管。

    不过,闻颜也不是纯好心。

    黄家母女真的很烦人。

    若是能挑起焦家母女决裂互撕,能给她省下不少麻烦。

    而闻颜给闻如月挖的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她一心扑在这件事上。

    她正在房间里写信,佩儿突然开心地跑进来:“小姐,田叔和林叔来了。”

    “真的!?”闻颜高兴地放下笔,立刻迎了出去。

    这次除了虎叔,林叔、田叔、石头叔还有霜姨,都一起过来了。

    最近她事情多,身边的人手多多益善。

    闻颜把他们介绍给五婆婆之后,就带去自己的跨院,关起门来,在里面交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主要内容,便是如何将闻如月用真金白银,高价买来的粮食,低价弄到手。

    为此,

    闻颜筹谋了一个月。

    只要田叔和林叔,按照她的计划,一步一步实施下去,闻如月定会亏到怀疑人生。

    “闻如月筹措粮食的队伍,已经在往晋阳府赶。

    出了沧州地界,下雨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她的运粮队伍,拦在沧州之内。”

    “放心吧,此事关系到晋阳府百姓,我们一定办好。”

    闻颜担心地看着他们:“有什么情况,你们及时传消息回来,我会全力帮助你们的。”

    说完正事,

    闻颜就拿出方才刚写好的信,交给霜姨:“霜姨,麻烦你再往京城跑一趟,将这封交给敬明媚。切记,津平侯府群狼环伺,千万不可假他人之手。”

    闻颜又想到敬明山的事,顺嘴问道:“敬明山不是已经搭上皇室的线了吗?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敬明山在京中一直深居简出,倒是霍家,最近看守越发严格了,敬明媚出府的次数也明显减少。”

    敬明山投靠皇家的事,终究是让津平侯起了疑心。

    敬明媚的理由看似处处为他着想。

    事后细想,这些理由冠冕堂皇得可笑。

    好处敬家全得了,锅全让他背了。

    津平侯借机发作一通,便将侯府戒严了。

    “那你送信岂不是……”

    “这个不成问题,我收买了霍家一个倒夜香的粗使婆子,她会帮我传达消息的。”

    闻颜早就替林叔他们准备好了干粮和工具,他们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了。

    闻颜送别时,歉疚道:“这一趟,又要辛苦两位叔叔了。等你们办完事情回来,我一定让你们好好歇一阵。”

    林叔道:“能为灾民做事,我们就高兴,不觉得辛苦。”

    两位叔叔一夹马腹就离开了。

    霜姨也起程回京,去传递消息了。

    这一次约见敬明媚果真困难重重。

    霜姨也找了敬明山。

    就连他也被拒之门外。

    霜姨将那封信交到敬明媚手中,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敬明媚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

    闻颜让她监视闻如月和霍耀行的一举一动,全都要向她汇报。

    敬明媚气笑道:“侯府现在围得跟个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是往外传递消息了。”

    霜姨脸上全是和气的笑:“我家小姐说了,敬小姐能在侯府过得如鱼得水,肯定有厉害之处。

    不过是往外传讯这等小事,敬小姐手到擒来。”

    敬明媚嘴角往上翘了翘,“……不愧是闻颜的人,惯会拍人马屁,偏偏我还爱听。”

    霜姨惊讶道:“我们说的明明是大实话,怎么能叫拍马屁呢?”

    “差不多得了,再拍下去我该飘了。”敬明媚朝霜姨挥挥手,“不过,倒夜香的眼线你以后别用了,已经被发现了,这次要不是有我扫尾,恐怕已经暴露了。”

    霜姨一惊,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

    皇宫。

    御书房内。

    皇帝看着堆满书案的奏章,他努力控制着上翘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