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颜安抚住孟迟飞,新店重新选址。

    雅嬷嬷把孟迟飞手里闲置的,和即将到期的铺子全部报了一遍。

    最终,闻颜选了一家,紧挨着东林街的铺子。

    租户要回老家养老,这个月刚刚退租。

    铺子前厅很小,不过后面有一个小院,和一间二层小楼。

    到时将内外打通,重新布置一番,也算雅致清幽。

    选定铺子,闻颜又跟雅嬷嬷说了铺子的装修要求。

    雅嬷嬷记下之后,就回城去忙活了。

    闻颜在家歇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她就和孟迟飞一起,去梧桐书院送颜料。

    这些货,本来可以让应知林带上山的。

    不过,闻颜想亲自跑一趟,既是为了借书院的人脉和关系,也是为了前世的自己,对季山长说一声抱歉。

    闻颜带了水和点心,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玩耍,倒也惬意。

    很快,他们就爬到了半山腰的凉亭。

    今日有风。

    凉亭中,凉风习习,很是舒服。

    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休息。

    这时,一位妇人顺着台阶走进了凉亭。

    她一边用帕子扇着风,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人:“季如晦你个老东西,脑子被驴踢了,把书院建在山顶上。

    那时候仗着年轻气盛,作天作地。

    没料到自己也有老的一天吧。

    老东西,我倒要看看,你一把年纪了,是不是还能箭步如飞!

    说什么,连自己登山的毅力都没有,还读什么?不如趁早回家种蓣薯。

    呸!

    冠冕堂皇。

    我看是他的恶趣味,以刁难年轻孩子取乐!”

    季如晦是梧桐书院山长的名字。

    她这么骂山长,就不怕被山长听见了,将她家的读书人逐出书院?

    闻颜下意识就把她归类为学子家长。

    脾气这么暴躁的家长,还是不惹为妙。

    闻颜和孟迟飞对视一眼,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人。

    没成想,妇人却叫住了她们:“二位姑娘请稍等。”

    妇人变脸一般,凶巴巴的脸上,瞬间露出亲切又和善的笑容。

    闻颜和孟迟飞齐齐打出一个哆嗦。

    “大姐,您有话好好说,呃不对,您有什么事?”

    妇人神情尴尬地指了指她们的水囊:“能匀我一口水吗?我今儿出门急,忘带了。”

    “大姐,这些都给您,您慢慢喝。”

    妇人接过水囊,先喝了一大口,才道:“叫什么大姐,我都六十多了,你们叫我吴阿婆就好。”

    吓!

    什么!

    她有六十多了?

    闻颜和孟迟飞差点惊掉了下巴。

    两人齐齐打量着妇人。

    只见她头发乌黑如绸缎,眼角虽然有鱼尾纹,皮肤也略有松弛,但整体上是光洁紧致有光泽的。

    再加上她气色红润,眼神明亮。

    怎么看,顶了天也只有四十岁,绝对不像六十多岁的人。

    要知道,五婆婆还不到六十,跟眼前的妇人相比,完全就是两辈人。

    当然,五婆婆是长辈,眼前的妇人是晚辈。

    她全身上下,唯一突显年龄的,可能就是衣着打扮了。

    她没上妆,首饰也只有手腕上挂绿的翡翠镯子。

    她外穿着一件绛红色的提花细棉披衫。

    离得近了才能看出,她里面的内搭,是极柔软的薄绸。

    她应该家境殷实,但为人低调。

    听闻颜夸她年轻。

    吴阿婆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两个年轻人嘴巴可真甜。”

    喝好水,吴阿婆就站起身:“走吧,咱们一起上山,路上有人说话聊天,也不会无聊。”

    孟迟飞迟疑了一下,还是提议道:“还有很长的距离,吴阿婆,还是我背您上去吧。”

    看着再年轻,也有六十多岁了。

    孟迟飞怕她身体吃不消。

    “不用,我身体好着呢。这条登山路我隔三岔五走一趟,根本不在话下。说不定我比你们走得还快些呢!”

    吴阿婆潇洒地摆摆手,抬步走了出去。

    只见她脚步稳健,步态轻盈,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又踏实又快速。

    闻颜小小吃惊了一下,和孟迟飞快速跟了上去。

    她们边走边聊。

    无意间就聊到闻颜的夫君在书院读书。

    “你的夫君是应知林?”吴阿婆诧异地看着闻颜。

    闻颜点点头:“吴阿婆认识他?”

    吴阿婆道:“常听我家那个说起,说应知林学问很是不错,还说他今年下场,必定高中。说不定还能让你当上解元夫人呢!”

    闻颜想到前世,闻如月也时常回家炫耀,说应知林是天生的读书料子。

    一定会考个解元回来,让她扬眉吐气。

    当时的闻家人无不期盼着应知林一鸣惊人。

    闻父甚至还亲自提着礼物,去梧桐书院拜会季山长,让他对应知林多多关照和提点。

    没有人知道,闻父和季山长谈了什么。

    只不过,闻父从书院回去之后,谁再提‘应知林’三个字,他就摆出一张臭脸。

    他还因为爬山过度,哆嗦着一双罗圈腿,在外行走了好几天。

    惹得同僚们好一番调笑。

    闻如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委屈得啪嗒啪嗒地直掉眼泪。

    不过据说她回去之后,就越发勤勉地督促应知林读书。

    每天起得比他这个读书人还早,睡得也比他这个读书人还晚。

    结果最后呢……

    别说是解元。

    应知林连一个普通的举人都没考中。

    想到前世应知林不仅落榜,还没几年好活的结局。

    闻颜就谦虚一笑:“读书是为了知礼明理,修身齐家。

    能中举固然是好,考不中也没关系。”

    “你当真这么想?”吴阿婆不免多看了闻颜几眼。

    闻颜落落大方,任由她打量。

    吴阿婆又看向孟迟飞:“你也是这样想的?”

    孟迟飞摆摆手:“我家没一个能考进梧桐书院的。颜颜是我的好友,我陪她上山来的。

    对了,忘记跟你介绍了。我叫孟迟飞,你叫我小孟就好了。”

    听见‘孟迟飞’这个名字时,吴阿婆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随后,他们就转换了话题,聊起其他的事。

    三人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

    爬完最后一个台阶,闻颜就毫无形象地坐到地上:“可算是到了。”

    她气喘得像拉破风箱,再多走两步,她感觉自己的肺就要炸掉了。

    注:蓣薯薯蓣,山药古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