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莹的心思,还真是被季蝶衣给看穿了啊。
她的神情,也的确经历了期待到遗憾再到惊喜的变化。
季蝶衣说罢,轻轻地放下戏本,从檀桌前起身,来到有烛火照亮的暖帐前,在洛莹的身旁坐下,自下而上、迎着烛火的光芒,与她平静对望。
他是坦坦荡荡,洛莹却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年幼且纤细的师兄,给洛莹一种淡淡的背德感。
当然,她不是真的想对清秀柔美得仿佛一掐能掐出水来似的蝶衣师兄做什么啊!
她才不是那种人!
思索了片刻,洛莹想明白背后的缘由了。
就是……就是原本两人作为师兄妹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嘛。
那份亲近,放在两人原本的年纪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一旦师兄变成了年幼的少年,倘若洛莹再维持那份亲近的话,就仿佛一下子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有些时候,当局者清不清未必好说,但旁观者却迷迷糊糊得很呢~”
季蝶衣的嗓音是一贯的温柔加宠溺的。
可这种嗓音,或许有资格听见的人极少,而洛莹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他口中所说的旁观者,无疑就是洛莹了。
洛莹闻言,愈发不好意思地抬起手,轻轻地挠了挠脸颊。
“那,师兄稍微解释解释嘛,把这个故事的开端,告诉给人家!”
洛莹直白地问道,俏脸上一副耐不住寂寞的模样。
季蝶衣的眼中始终噙着笑意,眨了一眨之后,轻轻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
洛莹听了,立刻端正坐姿,双手压在膝盖上放好,眼睛一眨不眨,做出一副爱听课的好学生模样。
而年少的蝶衣师兄则是她那漂亮温柔得不成样子的小老师,正向她娓娓道来。
“未央戏班成立于禾朝覆灭后青朝初年。”
禾朝,青朝?
洛莹疑惑。
好陌生的朝代,也不知在如今人界五域的哪个方位。
季蝶衣也补充道。
“禾朝也罢,青朝也好,人间帝王家的兴衰,师妹无需在意。”
的确,修仙者不说高高在上,却也是超脱于人界,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只是当今修仙界主流的思想是仙人两隔,所以凡界才能有自己的故事。
否则都成为仙家的傀儡了。
但对于以凡人身份误入仙门的蝶衣师兄来说,这些又是他该在意的。
因为这正是他成为守缺峰弟子之前的故事。
“未央戏班的班主,曾是禾朝皇宫中的带刀侍卫,那枚缀在他烟袋上的玉佩,便是侍卫的象征。”
“只是被他摔破磨去,以防被青朝的探子发觉。”
“而季蝶衣……”蝶衣师兄忽然顿了一顿:“我乃是禾朝的末代皇子,季字,幼禾也。”
“蝶衣,是因为禾朝的皇帝并不着龙袍,而是身穿绣蝶的皇袍,故名蝶衣。”
“戏班主在尚京皇宫被攻破之际,毁去了容貌,拼死将我带出了皇宫。”
“并收养孤儿、创立戏班,抚育我长大,秘密筹划着反青复禾。”
洛莹讶然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蝶衣师兄,竟然是禾朝的末代皇子?
那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位叫“多秋”的戏子,长得与蝶衣师兄如此相似了。
似乎是看出了洛莹的所思所想,季蝶衣朝她轻点了点头。
“没错,多秋师兄,正是我的替身。”
“是一旦出现危机,要为了保全作为末代皇子的我牺牲的存在。”
少年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洛莹的目光也是一垂,心下一沉。
因为仅从这句言语,她便已经能够想象到“多秋”的结局了。
而说到这里,蝶衣师兄似乎被自己的悲伤情绪感染。
他张了好几回口,都没能接着往下说出后文,连同肩膀也隐约微微颤抖。
也就在此时,一双温柔的手忽然将他纤瘦发颤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季蝶衣的瞳孔猛地缩成细小的禾芒,在铺天盖地朝他涌来的软香与温暖中恍惚不已。
洛莹紧紧地抱着他,手掌在少年的后背不断地轻抚、安慰着。
“已经可以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这出戏还没有结束。”
“一切都还来得及……蝶衣,不是吗?”
洛莹没有称呼季蝶衣为师兄,而是唤出他的名字。
她也渐渐意识到这片心劫幻境的真正意义。
它的确是由季蝶衣师兄的执念所化。
而蝶衣师兄的执念,或许便是让这出因他而起的复国大戏,落得一个完美的谢幕。
让这出戏中与他有关的每个人,都得到完美的结局。
届时,蝶衣师兄便得以成全自己,全身而退了。
别人都是被心劫幻境所迷,陷在执念中不能自拔。
而季蝶衣却反过来利用心劫幻境,去消除自己内心的执念。
让洛莹叹为观止。
但这样一出戏的结局虽然是梦幻的、虚假的。
师兄流露的真情实感,却又是真的。
所以洛莹才会本能地去安慰季蝶衣。
并且暗下决心,即使这是一场整个世界五域都无人知晓、自欺欺人的戏。
洛莹也要做蝶衣师兄唯一的观众!
将他捧成台上最大的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