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骤然凝滞,侍膳宫人吓得手一抖,刚夹起的铁板牛肉掉在了白玉碗里。

    焱渊瞥了一眼,不悦道:“朕刚吃过鹿肉,你又给牛肉,有考虑朕脆弱的胃吗?拉下去,鞭刑十下。”

    侍膳宫人脸色煞白,跪地哀求:“陛下饶命!”随即被侍卫拖了下去。

    全公公只好亲自侍膳,夹起一块蚌片放入鎏金铜炉里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陛下,您尝尝海鲜小火锅,这是御膳房为秋日渐凉的气候,特意为陛下烹制的。”

    焱渊拿起琉璃杯,抿了一口荔枝酒,叹了口气:“哎,突然没食欲了。”

    起身阔步往殿外走,双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轻抚摸着玉扳指,神情莫测。

    全公公忙跟出来,低声道:“陛下,柔夫人受了伤,您看要不要带她来关照一下,毕竟她和陛下在狩猎时有过命的交情。”

    焱渊眸光悠远,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小全子砸,你这颗脑袋有点东西。”

    全公公心中一松,忙道:“是陛下神光庇佑,奴才这脑袋才能长得如此结实……奴才现在就让人去将柔夫人秘密带来。”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来,噗通跪下:“陛下,贵妃娘娘中毒了!”

    焱渊语气冷冽:“怎么回事?”

    全公公提点道:“你倒是说清楚点。”

    宫人颤声道:“贵妃娘娘的膝盖发黑,有溃烂迹象,恳请陛下前去看看。”

    焱渊无奈一声叹息,抬手揉了揉眉心:“摆驾畅音殿。”

    全公公忙应声:“是,陛下。”

    一炷香后,畅音殿。

    宁馥雅倚靠在软榻,绛红色裙摆下露出紫黑红肿的膝盖。

    看到焱渊进来,忙不迭的伸手,仰头时泪珠悬在长睫,染着丹蔻的指尖死死揪住龙纹衣摆:“陛下,陛下,臣妾快死了……”

    焱渊坐在榻边,扫了眼她膝盖,“这是怎么弄得?”

    家人们,谁懂,朕午膳没吃多少,看到这画面多少有些反胃。

    果绮捧上鎏金托盘,上面放着绣金软垫,

    陛下!贵妃娘娘前夜从莲花池回来,用皇后赐得软垫罚跪,如今膝盖中毒,还有可能溃烂流脓,太医说是中了'朱砂泪'的毒!

    焱渊皱眉扫了眼软垫,看到垫角暗绣的凤翎纹:皇后宫里的绣纹?

    宁馥雅靠在焱渊肩头抹眼泪,

    这是皇后姐姐宫中特有的金线,前夜司竹非让臣妾跪在这个软垫上,臣妾向来敬重皇后姐姐,对她言听计从,没成想……陛下,雅儿的膝盖要废了……呜呜呜……

    焱渊把她往起来提了提,肩头衮服都被她鼻涕眼泪弄脏了,这件衣袍的花色和绣纹他还挺喜欢的,不耐烦道:“许太医,你说说。”

    许太医跪地禀报:软垫夹层确有朱砂泪,此毒遇体热会腐蚀肌骨,贵妃娘娘跪了好几个时辰,故而膝盖中毒。

    焱渊威严道:“传皇后来。”

    “陛下,雅儿的腿好难受。”宁馥雅要往焱渊怀里钻。

    “贵妃,你既难受,就躺会儿,朕恕你无罪。”

    焱渊将她按在榻上躺着,扫了眼她发黑的膝盖,蹙了下墨眉,很难不看见。

    一盏茶后,凤鸾殿里。

    宫人说了圣谕,岳皇后沉着道:“去凝翠阁叫姜氏,本宫带她一起去畅音殿。”

    不一会儿,姜苡柔带着语嫣走到海棠池附近的宫殿时,看到凤辇慢吞吞的在前行。

    疑惑,岳皇后叫她一起去宁贵妃处是为什么?

    不敢耽搁,快步跟上凤辇,岳皇后扫了眼她,神情深不可测。

    畅音殿,焱渊正在把玩宁馥雅的翡翠耳珰。

    看到一个绝色倩影走进来,修长手指顿住,薄唇拉直,连呼吸都快了一分。

    黛紫色软烟罗裙裹着玲珑身段,发间红宝石流苏簪子随呼吸轻颤,在烛火下晃出勾人的光晕。

    今日姜苡柔特意选了半透的月白绡纱披帛,走动时隐约露出锁骨处一点桃花痣。

    这是今晨对镜装扮时,她用凤仙花汁新点的。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拜见贵妃娘娘。”

    焱渊目光锁住姜苡柔绷紧的腰肢,饱满的曲线,半截雪白后颈,喉结微动。

    ——这小妇人美得惊心动魄。

    姜苡柔抬眸刹那,正撞上帝王眼底翻涌的暗火。

    宁馥雅讽刺道:“姜氏倒是成皇后娘娘的专属奴才了?皇后姐姐和墨府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焱渊冷声道:“皇后,贵妃说你罚跪她的软垫有毒,你有何辩驳?”

    岳皇后扫了眼地上的软垫,忙跪下,“陛下明察,臣妾怎么会用自己宫里的垫子害贵妃?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宁馥雅道:“可这垫子确实是司竹拿给我罚跪用的,所有人都瞧见的,皇后姐姐你好狠的心,妹妹我一直那样敬爱您……”

    拉着焱渊衣袖,哭怏怏道:“陛下……您一定要给雅儿做主。”

    焱渊道:“闭嘴,朕不是在问皇后吗?”

    岳皇后不慌不乱:“陛下,臣妾的为人您最清楚,臣妾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即便软垫是臣妾宫里的,也有可能是贵妃浸泡了毒药诬陷臣妾。”

    焱渊看向姜苡柔,“皇后说得有几分道理。来人,去搜凤鸾殿,看是否有毒物。”

    姜苡柔眼神单纯,故作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有些思绪万千。

    二人目光交汇许久,岳皇后看在眼里,宁馥雅也瞧了出来,忙拉焱渊胳膊,“陛下,雅儿的腿好痒好疼呢。”

    哧溜钻进焱渊怀中,若不是腿不方便,她能坐在帝王腿上——帝王允许的话。

    焱渊没有推开宁馥雅,墨黑眸子犹如黑曜石般凝神姜苡柔,她看朕抱着另一个女人,有没有一丁点点吃醋?

    有没有?

    姜苡柔并未帝王和贵妃的亲热举动。

    眼神扫向地上的软垫,朱砂泪的毒她多少有点了解,遇温度散发毒性。

    若此时侍卫从凤鸾殿搜到朱砂泪,那岳皇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刚想着云影进来禀告,“陛下,凤鸾殿并没有找到毒药。”

    岳皇后如释重负,“陛下,请您相信臣妾,臣妾关爱后宫姐妹有目共睹,绝不会害贵妃。”

    宁馥雅边哭,边手伸进帝王衣袍里,娇声哭道:“陛下,雅儿的腿都这样了,雅儿只用过皇后姐姐给的软垫,不是皇后是谁?”

    焱渊威严道:“皇后,虽然没搜出毒物,但软垫确实出自你宫里的。你先禁足凤鸾殿,朕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宁馥雅窃笑看向岳皇后,手底下依旧在撩拨帝王。

    岳皇后沉着道:“陛下日理万机,后宫之事本不该劳烦陛下,臣妾想让姜氏来调查此事,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