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冷笑了一声: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样擅长撒谎演戏。
我有些无奈:那你觉得,我又是咳血又是流鼻血,还突然昏倒。除了绝症还能是什么?
傅凛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一次,他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所以,不是问你吗?你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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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这个人。
我实话实说吧,他又不信。
我让他自己猜吧,他又得这样反反复复问我同样的话。
我叹了口气:多半是上火之类的吧。
总不过是那些原因,等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不就知道了。
傅凛盯着我看了半晌。
大概我的神情确实放松,这一次,不再像是撒谎。
他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神色也略微缓和了几分。
语气又讽刺了起来:我说要找周祈安麻烦,你倒是上火得快。
我还真挺怕把周祈安牵扯进来的。
这些年他帮了我不少,我临到死了也回报不了他什么,总不能还恩将仇报不是。
所以我还是认真解释了一下:我跟他真没什么。
五年前我跟奶奶来海市,房子不好租。
刚好他合租室友走了,我才付了一半房租搬进去的。
傅凛明显不信:所以,既然跟周祈安无关,五年前又为什么要突然搬去海市?
我一时语塞。
那些事情当初没说,事到如今更实在没道理,把伤疤撕开,再提一遍。
傅凛一脸了然,又恢复了冷漠:下次撒谎前,先想好该怎么圆谎。
我实在不想再多说,干脆闭了嘴。
傅凛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我:苦肉计也没用。
林初棠,我说过了,你们联手把我当傻子,这事没完。
他回身,径直离开了病房。
我心急如焚,止不住咳嗽。
撑着床面想下床,这一次,却到底是没有力气了。
我好像越来越嗜睡。
明明刚醒,却又开始犯困得厉害。
吃力躺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我这一觉,竟睡了从未有过的久。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整整三天后。
我睁开眼时,窗外是黄昏。
周祈安坐在我的病床边,手上拿着几张单子,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我们谁都没说话。
可我意识慢慢清醒,看了他一眼。
就明白了,我的病,他应该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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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过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原来我睡了这么多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倒也不奇怪。
很久的沉寂后,周祈安开了口:初棠,要不试试骨髓移植吧。
他明明知道的,对我而言,什么治疗方法,都已经太晚了。
白血病晚期,确实有能通过骨髓移植来治疗的。
但也不可能包括,像我这样,日子没剩下几天了的。
没用了这种话,我又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扯扯嘴角笑道:骨髓移植怎么着也得小几十万了。
我有那个钱,还不如给我奶奶多买点药,干嘛浪费到我这里。
周祈安攥着手上的单子,指关节泛白。
他近乎绝望:钱的事情,我能想办法,我让医生先去找适配的骨髓。
我轻声:不必了的。
我们看着彼此。
良久后,周祈安眼底那丝奢望,到底是散了,头颅慢慢低了下去。
不是钱的问题,我们都明白。
病床旁的治疗仪器,滴滴地响着。
周祈安明显极力克制地深吸一口气。
再看向我时,他脸上是努力轻松的笑:初棠,还想做点什么?
我说:也没别的了,我想回家。
我不喜欢医院,也不想浪费钱了。
我奶奶身体不好,钱留着也还有用。
周祈安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回家。
有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下来,猝不及防。
他一瞬慌乱,立马偏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说:没事。
他说:嗯,没事。
周祈安搀扶着我下床,去找医生说出院的事。
我走出病房门,走廊尽头,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身形微微佝偻着,有点像是我奶奶。
我指着那边,问周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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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过去,那人已经拐过走廊尽头,消失不见了。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老人多了去了,一个背影而已,多半也是我多心。
周祈安看我不太放心的模样,直接给家里的护工打了电话。
得知奶奶在家里,这才挂了电话。
他声线微颤:初棠,也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自从得知自己得了这病后。
我的第一反应,也确实是担心我奶奶。
担心她发现我的病,担心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下月底,她都八十五了。
她就我爸一个儿子。
过大寿本该是儿孙满堂的时候,可就剩下我这么一个孙女,多半也不可能熬到下月底了。
她该多难过。
我一想,心口就疼,就更不放心她。
我跟着周祈安离开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时,傅凛就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我。
我现在走路已经很吃力了,所以周祈安几乎是用手臂搂着我,慢慢地走向门外停着的车。
我看了眼傅凛盯着我的眼神,就清楚他心里想的东西,又干净不到哪里去。
想起他之前说的,要找周祈安的麻烦,忍不住也有点担心。
周祈安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开口道:我已经辞职了。
另外的工作也找好了,放心吧,以后跟傅先生扯不上关系。
我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但想想现在我也没了别的办法。
他离开傅凛的公司,好像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上了车。
傅凛的目光还是如同有形的刀刃一般,一直定在我的身上,直到车子终于驶离。
回了家,看到我奶奶还在卧室里睡觉。
我这才放了心,确定自己在医院是看花眼了。
我回了自己的卧室,又昏天暗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大概是临近中午,又不知道是到了哪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