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所以不是瘟疫,是中毒?”冷江蹙眉。

    “对。葛医师早就怀疑,症状与瘟疫不尽相同。而且后来活下来的人虽有接触,却没有传染。”

    “为什么要这么做?”冷江目光闪烁,“是为了灭口吗?跟我有关系?”

    冷欣然握住他的手:“这确实与你有些关联。但一百多条人命的罪孽,是他们造下的。你也是受害者。”

    “娘...”

    “冤有头,债有主。不该背的事,不要揽在自己身上。你可以愧疚,但不必太过自责。”

    冷江闭了闭眼:“儿子明白。去年逃离龙门城时,为了保护我,很多人丧命。我亲眼看着他们倒下,却无能为力。那段日子,我每晚都会梦到血腥的场面。”

    冷欣然心疼地抱住儿子。才六岁的孩子,却已经承担如此重担。“你将来若能当个好君主,那些为你牺牲的人,才算没有白死。”

    冷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说完正事,冷欣然转而问道:“小江,你可记得自己出生那年发生了什么?”

    “我问过母亲,她只说我对什么过敏。”冷江回忆道,“后来我偷听嬷嬷说话,才知道我当时的症状像天花。”

    “你父亲和母亲呢?”

    “父亲去宜州听琴了。母亲身体不好,府里都是李侧妃在管。”

    冷欣然暗暗摇头。这位大皇子当真是个废物,媳妇病着,儿子初生,居然还有闲心去听琴。

    “后来呢?”

    “多亏舅舅及时请来大夫,才知道我是中毒,不是天花。若再晚一个时辰,我就没命了。”

    “那你父亲没有追查此事?”

    “查是查了。但府医找不到了,奶娘也撞墙自尽。李侧妃推得干干净净。”

    冷欣然看着儿子疲惫的小脸,轻声道:“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练功。”

    “娘,”冷江忽然道,“我不怕的。”

    冷欣然一怔。

    “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人因我而死。”冷江抬头,月光映照下的眼眸清澈见底,“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卫勇匆匆来报:“太太,张远昨晚见了安阳侯的人。”

    “说什么了?”

    “他们提到了小公子,还有...”卫勇欲言又止。

    “直说。”

    “还有当年的瘟疫。安阳侯似乎对那件事很不满,说张远办事不够干净。”

    冷欣然冷笑:“果然。”

    “太太,要不要...”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冷欣然沉吟道,“他们既然敢重提旧事,必定另有所图。先弄清他们的目的。”

    “是。”

    “对了,”冷欣然忽然想起什么,“让人查查当年那个府医的下落。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卫勇领命而去。

    冷欣然正准备找本书看看,院门突然被人敲响。孙村长和晏长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这晏家人,简直不知廉耻!”孙村长一进门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族长叔佝偻着背,眼角的皱纹比往日更深了几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颓废气息,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村里人我都说清楚了,”孙村长继续激动地说道,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守诚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晏守礼自己没本事考上玄文武学堂,就想靠败坏别人名声来掩饰,真是卑鄙至极!”

    冷欣然默默倾听,没有插话。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的目光不时扫向窗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送走两人后,她心神不宁地去房车查看,却并未发现晏守诚的身影,也没有找到任何留言。夜幕降临时分,她再次前往查看,依然空无一人。

    此时的晏守诚正被同窗们围在寝室里。烛光摇曳,照亮了一张张年轻的面庞。除了钱四海等至交好友,就连平日不怎么来往的钱子傲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令人意外的是,消失两个多月的邵守远竟然回来了。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那份书香门第公子的气质褪去了几分,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眼角的细纹诉说着这段时间的辛酸。

    晏守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他寒暄套,但语气中的疏离感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份曾经的亲近感早已荡然无存。

    邵守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被这个圈子排除在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气氛。

    打了一会儿牌,见邵守远迟迟不走,晏守诚只好找个借口,邀他到院子里说话。月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邵公子找我,想必是有事相商?”晏守诚望着远处的月色,淡淡开口。

    邵守远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不见,想来找晏兄聊聊...”

    “听说翠城近况如何?”晏守诚突然转移话题。

    “不太好,”邵守远的声音低沉下来,“旱灾、民乱、瘟疫接连不断,百姓的日子很是艰难...”

    晏守诚在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关切模样:“那邵大人一定很不容易吧。”

    邵守远神色略显尴尬,急忙转移话题:“说来也巧,没想到我们两家还有姻亲之缘...”

    “邵公子说笑了,”晏守诚立刻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一个花钱买来的小妾,算什么姻亲?再说,我早就跟晏家断绝关系了。”

    “可是...”

    “邵公子,我说得够清楚了。”晏守诚目光如刀,“我跟晏家不但断亲,还有深仇大恨。这种关系,是无法调和的。”

    邵守远怔在原地,月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回到屋内,张雨轩正靠在床边看书。见晏守诚进来,他合上书本,提醒道:“以后要提防钱子傲,他接近你别有目的。”

    “我知道,”晏守诚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多半是被张远收买了。”

    “那你还怕什么?该出手时就出手。”张雨轩放下书本,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张远是侯府公子,又是大皇子小舅子,我哪敢随便得罪?”晏守诚苦笑着摇头。

    “你帮了方家那么多次,现在也该找师傅帮忙了。”张雨轩笑道,“一味顾忌,反倒显得生分。”

    晏守诚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抱师傅大腿!”

    方玉踱步书房,来回走了数遍。这个案子,他着实不想接手。

    翻开案卷,纸张微微发黄的边角泛着岁月的痕迹。六年前的旧案,表面看去早已尘埃落定,可越是细看,越觉得疑点重重。

    “师父!”晏守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