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宜浅浅扯了扯唇,透过房间里的烟草雾气,目光聚焦看向陆远丰。
他向后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双腿交叠,西装外套大喇喇敞开,夹烟的手自然垂落在沙发扶手外,烟头发出硬红的光。
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颓废,但是压迫感却丝毫不减。
她在心里数着拍子,垂落在身侧的手也跟着拍子轻拍腿侧,数到“3”的时候,她才抬腿往房间里走。
“怎么来了不开灯?”一边走,一边抬手去摁灯的开关。
灯光大亮的瞬间,陆远丰低哑声音突然想起,冷淡没温度:“去哪了?”
她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怎么了?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陆远丰抬眸,冷冽的目光从她脸上凝聚几秒又移开,抬手把几乎已经燃尽的烟蒂摁灭在面前茶几上那本《欧洲美术史》上。
“我问你去哪儿了?”他一边撵烟,一边抬头问她,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姜时宜反问:“你不是对我的一切行动尽在掌握吗,你觉得我是去哪了?”
“我查过陈戈了,你没跟她在一起,时宜,我没派人跟踪你,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实情,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你、去哪儿了?”
陆远丰起身,走到她面前半米距离站定。
姜时宜手向后撑在墙上,垂眸勾了勾唇。
说实话……
不说实话会怎么样,他又要重复那些威胁她的话,还是一个电话过去直接就做了?
说实话又怎么样,他也不会轻易就放过她。
他的意思是说,没派人跟踪她,就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了,她必须感恩戴德,不能制造任何让他不清楚的动静。
她抬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语气轻松随意,丝毫听不出反叛情绪。
“你也说了,专门查了陈戈,那应该清楚我去了哪里,为什么又要此一举,非要问我呢?”
“我要你亲自告诉我,你去哪儿了?见了谁!做了什么!”陆远丰抬手扯松领带,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利剑,语气也跟着越来越重。
带着耐心即将耗尽的感觉。
姜时宜唇角笑意更浓,她总是能从陆远丰马上要陷入暴怒的情绪里得到快乐。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是撕下了
于是不再跟他周旋,抬头迎视他:“我去了……工、作、室。”
她拉长音调,一字一顿,生怕陆远丰听不清一样。
说完,就越过他往房间里面走,跟陆远丰擦肩而过时,她故意蹭了他的肩膀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陆远丰沉默没应声,跟着她擦肩的动作转过身看她。
姜时宜作势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走了一半又停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陆远丰。
“你是不是不信啊?”她说着,歪头浅笑,冲着他摊开手,上面星星点点沾了很多颜料。
赤橙黄绿青蓝紫,试色一样,在掌腕处向掌心延伸,虽然凌乱但是色调搭配却很好看。
“就是怕你不信,所以专门没洗手。”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睛毫不掩饰的闪过一丝狡黠,像是早就预料到刚才的情况。
陆远丰目光从她的表情下移,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上。
手指白皙又修长,圆润的指甲边缘都有已经干涸的颜料,甚至袖口也有零星沾上的。
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昨天在马场的最后一圈,姜时宜纵情控马奔跑的感觉,让他恍惚把她和宋十一重叠了。
宋十一眼里只有他。
所以他才想给姜时宜一点自由的空间。
参加商业宴请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把监控断电了,偷偷溜出了山水庄园。
他当时就派人调查了,知道姜时宜没跟陈戈在一起。
但是,她到底去了哪儿,跟谁在一起,他根本没有去查,明明并不难查,他却丝毫没有去查的欲望。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是去工作室,为什么把监控断了?”
陆远丰一边说,一边拉住她的手,手指捏住她的掌心,轻轻摩擦了两下。
“因为我是故意的啊,反正断不断监控的电你都会知道我不在,让你麻烦多找一下而已。”
她顺从的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唇边笑意一直没有落下去,眼神里也没有一丝心虚。
“你如果让我去工作室,我又何必这么麻烦?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我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工作室,好了,我现在可以去洗手了吗?”
陆远丰收回手,盯着她走进卫生间,然后转身又坐回沙发上。
姜时宜打开水龙头,在手指上抹上洗手液,她垂下眼睫,盯着洗手池。
洗手液腻滑起泡,她一边洗一边缓慢揉搓关节,一点点仔细清洗干净手上的颜料。
她刚才跟陆远丰说的,也算是实话。
昨天晚上,周东南从小公寓离开后,她也没在那里呆很久,趁着凌晨路上车少人少,她从小公寓直接去了工作室。
因为怕被陆远丰查监控,所以她提前让陈贝贝下班前把工作室的电断了。
之所以断山水庄园的监控,也不是因为故意想让陆远丰麻烦,而是,她为了不让他知道她离开的具体时间。
林嫂的说辞只能作为佐证,做不了实实在在的证据。
实际上,现在就是工作室她去了,画也画了。
她说的就是实话。
只是时间有一点误差罢了。
姜时宜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周东南最后那句话。
“好,我明天就给你答案。”
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然后再次浅浅勾唇。
很快。
很快就能得到周东南的回复,从南山去东山到底能不能行的答案。
只要这条路走得通,她很快就能摆脱陆远丰了。
姜时宜并没有在卫生间待很长时间,洗完手就回到房间里,此刻,陆远丰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她的手机。
已经掩饰都不掩饰了。
“没电关机的,画画入迷忘记了,反正也没其他人联系我。”她兀自解释。
然后走过去,像小猫一样窝进陆远丰旁边的沙发里。
陆远丰转头看她一眼,试图从她表情里看一星半点的伪装或者不满意的情绪。
但是丝毫没有。
他把手机轻掷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一声“铛”。
“以后不要这样了,手机是联系的工具,联系不上我会担心你。”
姜时宜笑笑。
他也知道手机是联系的工具,只能跟他一个人联系又算是什么联系工具。
不过只是转瞬,她就坦然回应:“好啊,听你的。”
“明天,来总裁秘书处报道。”陆远丰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目光仍旧锁在她脸上。
“还是跟着艾总吗?”她故意问道,唇角笑意越发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