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东?”
伍东惊讶地重复了一句,他一下子没转过弯。
他准备大量的回答素材,是为了应付沈组长对他的工作的闻讯,压根没想过沈伯义转移话题。
沈伯义点点头。
“我到W省后走访了多个地市的干部和群众,以及离退休的老同志。他们对临江市的发展赞不绝口,对秦云东同志也是交口称赞,看来秦云东同志的口碑不错嘛。”
沈伯义翘起二郎腿,目光炯炯看着伍东。
伍东心里咯噔一下。
沈伯义似乎很欣赏秦云东,难道这是有意识想提拔秦云东的意思?
“嗯……我和秦云东同志不太熟,没有做过深入交流,只能说我的主观判断。”
伍东回答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很明显他是边想边说,完全没有准备。
“秦云东同志就任临江市以来,的确抓过几件实事,作为一把手都要烧几把火,他很幸运烧对了地方,赢得老百姓的几声叫好不是难事,考察干部也不能只看口碑好坏。”
伍东说话过头了,明显是在抹杀秦云东的功劳,倾向性非常强。
沈伯义不动声色,心中暗喜。
伍东的小聪明怎么可能瞒得过上级领导的法眼,一眼就能分辨出伍东的意图,所以伍东这样做不但不能否定秦云东,还自曝其短,让上级对他的品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伍东同志,你个人和秦云东有恩怨吗?”
“我可以郑重声明,我个人和他毫无恩怨,我是省城市长的时候,秦云东还是中山市前任书记周通平的秘书,我做省城书记,秦云东只不过是浠水县的纪委书记。即使他做了临江市书记,我和他也很少来往,更不会有任何利害冲突。”
伍东的回答带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也能充分证明两人之间没有交恶的理由。
“伍东同志,你觉得鲍乾清和秦云东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他们两个关系有些紧张,这是我们省的干部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不过,我没有参与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具体是什么事,我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为了慎重起见,我就不再复述了。”
伍东尽量斟酌措辞,不给沈伯义留下话柄。
沈伯义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伍东只顾着自己安全,不经意之间成了重要人证。
沈伯义要的就是伍东亲口证明,鲍乾清和秦云东关系紧张。
由于两个人不对等职务,很明显鲍乾清会利用自己的权力阻挠限制秦云东。
“伍东同志,据我所知,你们常委会人头不够,分工也不合理,关于班子的调整,汤维汉同志和鲍乾清同志有没有和你谈过?”
沈伯义第一次全程关注着伍东的反应。
伍东立刻警觉起来。
“正副班长都没有和我谈过,而且我也从没有听说过班子调整的事。”
伍东听出来沈伯义是在调查他和鲍乾清的关系,是在试探他是不是鲍乾清派系成员,因此他立刻矢口否认。
沈伯义看出他已经出现对抗的情绪,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微笑着结束了谈话。
伍东走出贵宾楼,这才感觉后背湿漉漉的。
他坐进车里点上一根烟,狠狠嘬了一口。
回想一遍谈话内容,伍东相信自己大概已经安全过关了。
伍东很想找个好馆子好好喝几杯以示庆祝,但巡视组还没有走,他不敢去饭馆省得被人做文章。
于是伍东让司机送他回家准备吃午饭再好好补一觉。
他拿出手机取消了静音模式,这才发现白国昌给他打过电话。
“国昌,你找我?”
伍东简短地问。
“伍书记,怎么样?”
白国昌也问得很简短。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伍东语气轻松地念了一句古诗。
白国昌随即长出一口气。
两人都担心电话说多了不安全,这才尽量含糊其辞。
“伍书记,首长下午三点要去城郊水库视察,请你到时候陪同。”
白国昌以公事公办的口吻下达通知。
伍东心里明白,鲍乾清也想尽早知道这次约谈的内容。
下午,一行人陪同鲍乾清出现在水库大坝上。
鲍乾清神情专注地听完工作人员汇报完大坝情况,又做了几点指示,便和伍东并肩沿着大坝向前走。
白国昌等人很守规矩地退到十几米外跟随,谁也不想被误以为想偷听。
伍东不等鲍乾清发问,一五一十汇报了和沈伯义谈话的经过。
鲍乾清看着大坝下一望无际的湖水,轻声笑了。
“伍东,你怎么看?”
“我觉得谈的气氛还好,哦,当然,国昌给我准备的材料很充足,沈伯义也不可能难倒我。”
“沈伯义如果这么简单就被搞定,他也做不了干部管理局的局长。”
鲍乾清大笑着摇摇手。
“这么说……我还没有过关?”
伍东又开始紧张了。
“你也不看看沈伯义的身份,在他眼里,你只是个小角色。”
鲍乾清笑着碰了碰伍东的胳膊。
虽然他说得很直白,但也是实话。
组织部巡视组针对的是省里的核心干部,虽然伍东也是常委之一,但并不属于巡视组首要目标。
伍东略显尴尬,只能小心地试探:“那您的意思是……”
“沈伯义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压根就没有关心你的问题,他盯着的人是我和汤维汉。”
“难道巡视组是要对您……”
“那倒是不会,想要动我,沈伯义的能量还不够,充其量只是告诫。巡视组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明天开会就知道了。”
鲍乾清表现得很自信,但他心里也有一丝不安。
这次伍东和沈伯义谈话,居然会提到秦云东,这不是好事,搞不好沈伯义是来考察进省的后备干部,而秦云东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忽然后悔了。
为了防止秦云东见巡视组,鲍乾清故意把秦云东抽调到党校轮训,现在可倒好,有了党校学习的经历,秦云东的履历反而变得完整,鲍乾清想找理由反对也难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鲍乾清有了强烈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