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从老郑口中听到我岳父顾庭钧的名字,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二十年前顾庭钧在莲花池设下困龙之局,屠杀孽龙平息水患,从此名声大噪。
莲花池的百姓认识他,再正常不过。
因此我并未隐瞒,直截了当回答道:
“他是我岳父。”
老郑恍然大悟:
“失敬失敬,原来你是顾先生的女婿。”
“二十年前,顾先生率领玄门八脉,斩杀孽龙,平息莲花池水患,对我们这些老百姓有恩。”
“若不是他出手,每年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倒霉蛋在莲花池的汪洋水域里丧命。”
“他是我们莲花池的英雄。”
“不过当年莲花池屠龙一战,玄门八脉死伤惨重,不少仁人志士不幸牺牲,大战过去之后两三年间,我还能陆陆续续的从水里捞上来玄门中人的遗骸……”
“这些人对我们莲花池恩重如山,又不是本地人,我不敢贸然下葬,只能收殓在义庄里等人认领。”
“这一停放,就停放到了现在。前前后后积攒的遗骸,大约有二十来具。”
“小伙子既然是顾先生的后人,不妨把那些英雄的骸骨领走吧,辨认身份归还给各自的玄门派系,送他们魂归故里,这便是我这个没用的捞尸人,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了……”
听完老郑的话,我才意识到当年的困龙之局何等惨烈!
原来玄门八脉为了斩杀黑龙,牺牲了这么多同门兄弟。
这些玄门中人,为了平息莲花池的水患,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身为顾庭钧的女婿,也身为玄门八脉中——风门——的传人,送英雄们魂归故里,我义不容辞。
当即朝着老郑点点头道:
“那就麻烦老郑带路,先去义庄瞻仰一下这些仁人义士的遗容。”
“等我们调查完了李慧娟的事情,我便派车来把他们接走,按照各自的门派,送回他们亲友的身边。”
老郑欣慰的说:
“太好了。”
“等了二十年,终于能送他们回家了。”
说罢拿起手电筒,乘着夜色出了门,带着我一路往李村的义庄走去。
赶路的时候我随口问道:
“对了,老郑,当年莲花池困龙之局,玄门八脉斩杀黑龙,你在现场吗?”
“现场情况怎么样?你见没见到那条黑龙?”
提起这件事,老郑老脸一红,惭愧的说:
“害,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下三滥、不入流的捞尸人,哪有资格参与这种大场面?”
“当时顾先生带着玄门八脉中的佼佼者以身入局,在莲花池布下困龙之局围剿黑龙,我的确是想进去凑热闹的。”
“可还没等我靠近,就被玄门八脉的人警告,修为不够者不要贸然入局,否则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死无葬身之地。”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故意吓唬我,没当回事,可后来屠龙一战正式开打,我才明白,他们根本没有在吓唬我,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真的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我好奇道:
“怎么?”
“这困龙之局果真凶险?”
老郑瞪着眼睛,震撼道:
“何止凶险!简直堪比人间炼狱!”
“当时虽是白天,可天上乌云密布,遮天蔽日,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比黑夜还黑!”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擎天巨柱粗细的天雷一道接着一道,结结实实的劈在地上,就劈在这困龙之局内!”
“我若是贸然闯进去,万一被这天雷击中,只怕要当场尸骨无存!”
老郑描述的绘声绘色,生动形象。
我听得仿佛身临其境一样。
我忍不住又问道:
“那黑龙呢?”
“你见没见到莲花池那条孽龙?”
一提起这件事,老郑便得意道:
“不是我吹,这条黑龙我还真见过。”
“我当时虽然不敢靠近,只敢躲在五里地外远远的围观,但大战之中,我清楚的看到一条黑影拔地而起,从莲花池的水域中间直冲云霄,飞到了乌云之中!”
“那黑影修长蜿蜒,像是一条粗壮的大蛇,但却长有四肢,裹挟雷电,不是龙还能是什么?”
我愈发感兴趣,追问道:
“那这黑龙飞上了天,进了乌云,不就跑了吗?”
“它后来是怎么被斩的?”
老郑笑道:
“放心,它跑不了!顾先生的困龙之局便像是一张天罗地网,将那黑龙牢牢笼罩其中。”
“它上天之后乘着乌云,释放了几道天雷,劈死了几个玄门中人,但也只是做困兽之斗罢了,根本挣脱不了顾先生的法阵。等到它精疲力尽,无力腾飞的时候,自然就掉下来,任人宰割了。”
听完老郑的描述,我愈发佩服岳父的通天手段。
便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的蛟龙,也要在他的奇门遁甲之术中束手就擒,这是何等的气概与威风!
聊到这里,我们便走到了李村的义庄。
此时已经是深夜,义庄门口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凉飕飕的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寻常人半夜可不敢来这种晦气地方。
好在我和老郑不是一般人。
我们俩一个从小在乱葬岗长大,一个是捞尸人出身,都是天天和死尸打交道的主。
到了义庄,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到了家一样熟悉。
进门之后,我望着偌大的义庄问道:
“玄门中人的遗骸在哪?”
老郑抬手往东边一指,说道:
“跟我来,就在这边。”
随后他说道:
“对了,今天陪你过来的那几位道长,都是青山观的吧?那我先带你去瞧瞧青山观道长们的遗骸。”
“当年屠龙一战,青山观出力不小,来了许多道长,可惜来得多伤亡也多,打捞上来的遗体,有不少都是身穿道袍的道士。”
说话间他已经带我进了一间停尸房,只见眼前的棺材里用草席裹着,摆放着一具具早已干枯风化的尸体。
道长们的遗骸变成森然白骨,根本辨认不清相貌,只能从身上还未完全腐烂的道袍认出他们来自青山观。
“唉……”
我轻声一叹,感慨道,
“可惜他们为了拯救苍生而死,如今死无葬身之地不说,就连生前的身份都无法识别,即便送回青山观,也只能按无名氏的身份下葬。”
不料这时老郑却摇头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如何辨认他们的身份。”
一边说,一边从棺材里取出一把精钢打造的佩剑,扔给我道:
“这些道长的佩剑上写有他们的名号。”
“他们的身份,一看便知。”
“比如这位道长,便是青山观的玄、玄……玄什么来着?我忘了,你自己看看吧。”
我闻言低头看向那把佩剑,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佩剑之上,赫然镌刻着一行小字——
青山观第十七代道人,玄悲之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