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答过霍厌几次,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今天,她后悔了。
后悔义无反顾踏入这段婚姻。
霍厌抚着她脸上的泪水,眼底带着一抹怜惜和心疼,“没关系,人生的容错率比你想象中要高,及时止损,一切都还来得及。”
孟晚溪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和信心。
“孟老师,你还年轻,不管你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你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只要你坚定往前走,就不会有任何东西能绊住你的脚。”
原来,绊住她的从来就不是傅谨修,而是她的心。
她固执抓着十八年的情谊不肯放手,固执认为她们还可以做亲人和朋友。
固执地在心里还信任着他,觉得他只是犯错,不算是真的出轨。
现实劈头盖脸给了她一巴掌,让她彻底醒悟。
她含着眼泪仰着脖子对霍厌道:“你说的没错,哪怕前路荆棘遍布,我也可以闯出一片属于我的天地,现在的情况不会比当年我刚入娱乐圈更糟糕了。”
那时候她可以一遍遍跳水,被人扇了三十几巴掌,如今她的起点不会比当时更低,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孟晚溪松开了霍厌,“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霍厌拿出方巾,仔细替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陪着她。
车子没有立即返回医院,孟晚溪不解看着他,男人的瞳孔深邃漆黑,如海般广袤深沉,他开口解释:“眼睛这么红,外婆看到了会担心的,况且刚刚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或许你需要缓和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他面面俱到的做事风格和他的年龄不成对比,让孟晚溪很好奇,他出生在怎样的一个家庭,才会养成如此沉稳的性格。
公子哥,纨绔富二代她也见了不少,像是霍厌这样的家世,还能有如此性格的,她真没见过。
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四合院,这里保留着旧时的风格,景致优雅迷人。
菜很好吃,清淡却并不寡淡,她大约是哭太久,又吐了太多,这次没有吐,还吃了许多。
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她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飞雪,眼神越发坚定。
两人漫步廊下,风声夹着雪花,孟晚溪突然开口:“我想通了。”
霍厌已经步入雪中,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
头顶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晕黄的灯光下,可以清晰看到每一片雪花落下的轨迹。
而他一袭黑色长款大衣,挺括的身形屹立在雪中,如竹如松,笔挺苍劲。
他逆着光朝孟晚溪看来,那浅淡的灯光将他英俊的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他眉眼低垂,风雪笼罩他全身,将他那余生俱来的威严和凌厉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不言不语,静静等着孟晚溪开口。
孟晚溪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头上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来。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彻底和他做个了断。”
霍厌敏锐察觉到她的意思。
之前她只是提出离婚,并不是了断。
也就意味着她在离婚后还是可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
但现在,她单方面想要切断所有和傅谨修的关联。
霍厌并没有落井下石的开心。
他知道两人在一起十八年,哪怕离婚也没有改变她的爱,却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这么多年的感情,傅谨修就像是长到她身体里的一块肉,早已经和她融为一体。
而现在她要亲手将这块肉给挖出来,她该多疼?
他只淡淡回应了一句:“好。”
一个字,无悲无喜。
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灵,那样冷酷俯视众生。
始终以旁观者的姿态见证别人的悲欢离合。
孟晚溪将许清苒发过来的照片作为证据保留下来。
在这之前,孟晚溪始终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如果傅谨修不想要这个孩子,许清苒怎么会有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将所有错误归咎在傅谨修身上,许清苒有错,错不至死。
所以她不曾去找过许清苒的麻烦,也没有想过要报复。
但现在许清苒竟然自己往枪口上撞,她真以为孟晚溪是善男信女吗?
如果将这些证据爆出去固然能掀起一点风浪,那点风浪对孟晚溪来说还远远不够!
人只有从高处跌下来才是最痛的。
她会亲手将许清苒捧到最高点,再狠狠将她推下来,那样才能摔得粉身碎骨!
在这之前,她要切断和傅谨修所有的联系。
孟晚溪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两天她的孕反强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的事。
在夜深人静孤寂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过动摇的念头。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傅谨修的,还有她的一半血脉。
如果她打掉了,或许将来再无法受孕。
此时此刻孟晚溪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她宁愿孤独终老,孑然一身,也不会再被人用链条拴着度过余生。
她对傅谨修已经仁至义尽,从今往后,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无情无义。
真诚开不了的花,但她可以让它长满尖刺。
反正她已经一身血淋淋的伤疤,她不介意让傅谨修,傅家,许清苒一同品尝她的痛苦!
她的外婆差点就死了。
她的孩子也要因此丧命。
她甚至会终生不孕。
所以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必须要承受这些痛苦和磨难呢?
既不能痛快活着,那么,就一起死吧。
到了医院,孟晚溪对霍厌道完谢下了车。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她没发现霍厌按下了车窗。
霍厌听到孟晚溪清冷的声音:“主任,是我,我想好了,这个孩子我不会留。”
“算算还有十天左右,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七天吧,七天后你帮我流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