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公主
却说陈贵妃正坐在太清池旁，看着陈秋水喂鱼虾，倒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突听得人说孙氏过来，心头讶异，同陈秋水道：“那国公府从来跟本宫势不两立，便是孙氏也是因着忌惮李琇莹，这才同我们私下里悄悄的联系上了，却也从来是你去寻她，还是头一次，她来主动寻我们。”
“孙氏这是急了。”陈秋水不紧不慢，看着池子里蜂拥而上的鱼儿说，“这一急便总是要上钩的。”
“也是，在皇后去世之前，孙氏却没能将李琇莹这么个心头大患给去了，如今却要眼巴巴的看着李琇莹做大，这李琇莹一做大，便代表着什么，孙氏的好日子到头了，难为她急。”陈贵妃顺着摇椅靠下去，向着天空上方看去，正是烈日当空。
她道：“也是时候了，我们回宫吧。”
“好。”陈秋水同陈贵妃一同回到了宝络殿中，孙氏已经等候多时了。
以往是最看不得陈贵妃这等以色侍人的孙氏，眼下却是满脸堆笑的奉承着，说：“还是上一次贵妃寿宴的时候见过，一晃许多时候过去了，贵妃却还是如同当年初进宫的时候那般看着年轻，真是让臣妇羡慕。”
说到初进宫时，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孙氏若不说，陈贵妃都有些忘记了，那时候她被长公主送到皇后身边，虽有着一副好样貌，却到底家世不好，太后并国公一府并没有将她看在眼里，于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个玩意罢了，肆意蹂躏也不是没有。
只是让他们失望了，她从一介小小的美人一跃成为贵妃，并有了皇上唯一的公主，至今她已四十一岁，诚如孙氏所说，容貌依旧。
陈贵妃抚上自己的侧脸，眼中戾气一闪而过，虽然表面上看她依然很美，可到底上了年纪，经不得细看，眉眼处早已有了细纹。
“到底是以色侍人，若没了这副好皮相，我又还怎么能笼络住圣心呢。”
孙氏忙道：“是。”
纵然难出于口，孙氏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贵妃美貌虽然依旧，然到底还有更年轻更美貌的女子，以前是皇上不选妃，可如今我们家那位大姑娘，贵妃也是见过的。”
“即便她以前再美，如今不是都已经不小心被毁容了吗？你让本宫忌惮一个被毁了容的人？”陈贵妃语气中是满不在乎。
孙氏赔笑道：“贵妃当然不怕，怕的是臣妇，再怎么说她这一进宫，到底是名义上的皇后，若是想对臣妇做些什么，臣妇总归是怕的，故而这才求到了贵妃的跟前。”
陈贵妃这才有些满意的眯起眼来，“这能怪谁呢，谁让你办事不利，亏你还是国公夫人，连个姑娘都搞不定。”
“不过你不用怕，便是容颜较好的李琇莹，本宫都不会怕，更不要说被毁了容的李琇莹，都艳羡着这李家大姑娘一进宫便是国母，可殊不知真正到了这宫里，才让她们晓得，皇上的后宫中真正说得上话的是谁，才真正有李琇莹好受的，你蠢，本宫不会同你一样蠢，本宫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除掉她，就像除掉景和皇后一样。”
陈贵妃慑人的眼眸中，是云淡风轻，好似除掉景和皇后，于她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更好似李琇莹也是一般无二的。
孙氏吃了这颗定心丸。
陈贵妃又说：“只是以后本宫要你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你可不要推拒，毕竟我们也是有共同的敌人的。”
孙氏一咬牙说：“那是当然，臣妇同贵妃如今已然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原是想着等皇后丧期一过，太后便想要魏祯帝迎李琇莹进宫的，偏李琇莹坚决要守生辰当日所言，硬生生的拖到这年十月，钦天监看了好日，于十月十一这日，李氏琇莹被迎进中宫。
迎亲的轿辇自太和殿中至国公府门前，靖国公领男嗣，孙氏领女眷，并叩谢圣恩，目送李氏上轿。
后辛九娘又并李氏诸妇赶到太后宫中，先同太后见了礼，太后自然将李家诸女留在了身边，辛九娘也不留下自讨没趣，就去寻了辛绥芳和辛淑礼姐妹，先问起说：“先前倒是听闻过太后极喜欢小姑姑，如今一看，方知确实如此，记忆中小姑姑也不是那等会阿谀奉承之人，又是怎的入了太后的青眼。”
辛淑礼先道：“说到这就难免道一声‘缘分’，小姑姑随着裴金玉来京没多久的时候，在太后的寿宴上，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裴家妇俏似太后年轻时’，因此太后就将小姑姑给叫到了身边，说是‘确实如此’，也是自此之后，太后对小姑姑便多有宽待，每每便会唤小姑姑去到皇宫里陪上她许久，久而久之，小姑姑在太后跟前便也多了几分本性，极是肆意，便在跟家中时也没什么区别。”
“都说裴少夫人好命，要说太后眼光刁钻，这么多年，也只有李家大姑娘能得她如此对待，小姑姑算来是第二个。”
“竟是将李家那些姑娘们都生生越过了吗？”辛九娘看着辛小姑，可不是离得太后最近，那些李家姑娘们也没离得那么近过。
辛绥芳道：“这些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正常。”
辛九娘心中却怎么觉得诡异，便突兀的想起之前辛魏氏同她说过的话，道是这小姑姑同元太妃关系不一般，先前在鄞都的时候，元太妃对小姑姑也极是好，倒同如今的李太后相差不了多少。
要真说李太后仅仅是因为小姑姑同她年轻时相似，便对小姑姑这般好，辛九娘是不信的，那若说太后是因为看在元太妃的面子上对小姑姑好，她觉得还有几分可信度。
这心思不过是斗转之间，一瞬便逝的，辛九娘并未深想，正待回过神来，就看到面前赫赫然站了一个人。
少女身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又着蝶戏水仙衫，挽朝月髻，斜插蜜花色水晶发钗，一双桃花眼，艳骨天成，偏稚气未脱，似是气极一般的站到自己的跟前，大眼圆睁，问道：“你便是那乡下来的无知妇孺？”
辛九娘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浑不在意的一笑说：“臣妇给公主殿下请安。”
这女子容貌承袭了陈贵妃六分，偏性子不同，即使如今发问也透着一股子娇蛮，真真似极了被宠坏的孩子。
可不是被宠坏的孩子吗，要说这公主，那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想要什么，只肖表示出来，自多了人承在了她跟前。
就譬如前世里公主想要栗华清，贵妃便开始给栗华清夫妇施压，栗华清巴不得能娶公主，自然就将辛九娘给休弃了。
公主高高兴兴的进栗府，全然不知后头发生了什么，自然有那等没有眼力见的到公主跟前乱说话，等到公主有疑问的时候，栗华清便同公主说辛九娘如何如何不好云云。
她生而幸运，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公主，多的是人跑前跑后，护她这份天真单纯，哪怕是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才这样做的，那又怎么样呢？
总是比自己好的，被人利用到半途，没了用，自然就扔了。公主一辈子在谎言中躲过，却也有幸能一直被谎言欺瞒，也算是完美的一生。
辛九娘这厢见到公主，胸腔中的那股子郁闷气愤反而不显，大抵是因为觉得她同自己前世时也是一般无二吧，一般的痴傻。
辛九娘信极了栗华清。
窈窈公主又何尝不是。
那些仗着权势欺压她的，归根到底还是陈贵妃一干人等。
不过即便不恨，却也是没丝毫好感的。
窈窈公主很是惊讶，她竟然认得自己，不过转眼撇撇嘴说：“算是有眼见，晓得本宫的身份，这低眉顺眼的模样，真真是好极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就该这样低眉顺眼，商贾出身竟然妄图嫁给我世子哥哥，就凭你，也配？更遑论还有我秋水姐姐珠玉在前。”
这竟是为陈秋水来抱不平的，辛九娘弯了弯唇角说：“公主是说臣妇配不上世子？那你为何不去寻世子说来，看看他听了你的话，会不会休弃我。”
“我……”窈窈公主转瞬便涨红了脸，没说出个所以然。
辛淑礼在辛九娘身边说：“当年世子正当少年，又生得风流倜傥，公主也很是汝慕这个表兄，说来也试图接近过世子，偏受尽了千娇万宠的公主，在世子这儿吃了个闭门羹，她是皇上同贵妃的掌上明珠，世子却也是太后的心肝儿，两下里便不怎么来往，更不要说让公主去跟世子说这些了。”
辛绥芳听到这些，到底担忧辛九娘，就说：“你别同她硬碰硬的，那到底是公主，你刚来京都，不易得罪人，便怎么示弱怎么来，想依着公主的性子，你一示弱，她反而觉得没趣，不来寻你的麻烦。”
那倒是，窈窈公主就是这么个性子。辛九娘也没打算同公主硬碰硬的，正要说个服软的话，不成想，公主后头还跟了个人，这人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体态丰腴，眉眼上挑，看人都是眯着眼睛，透着一股盛气凌人之姿，拉过窈窈公主的手就说：“真真是好笑极了，我们同她说的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便在我们跟前解决了也就是了，她却倒好，将世子给搬出来，需知这也只有小门小户家的人能做的出来的事，将男人搬出来，呵……”
辛九娘完全不恼，偏过头问两位姐姐说：“这位又是谁？”
“长公主家的幼女，唤郭雪芙，同陈秋水年龄相仿，和窈窈公主三人是一同长大的，你这一回却是摊着事了，要知道这三人从来在姑娘们当中都是横着走的，任谁也不敢得罪，你却好，一得罪就得罪了三个。”辛淑礼在辛九娘的耳边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