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五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时候,在那段近乎绝望的日子里,他只能每天蹲在大街上。
他很奇怪——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所以被当作西方来的细作,还被仔细审查了一番,最后没个所以然,才又把他放了出来。
那段时间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蹲在大街上,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由于不像乞丐,所以没有人施舍他。
那是个冬天,寒冷。
待了估计有一两天,浑身都被冻得僵硬,连饥饿的感觉都消失了,他在寒冷之中想着,不如这样死了就算了吧,反正一了百了,到了死后的世界,再说死后的痛苦。
所谓的意志,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不堪一击,真的很脆弱,因为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标。意志存在的最为坚实的基础都消失不见,在这种时刻,这个人可以说是死了。
心理上一旦死了,身体还会远吗?
那天傍晚,人渐渐少了。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自己的家人,曾经的战友都在微笑看着他,眼前浮现他曾经被颁奖、被授予荣誉勋章的一幕。
还有曾经的爱枪,曾经的战犬,曾经视为珍宝的军用匕首。
正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他的眼前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美好,他微笑着,似乎要远行了。
“给你,要吃吗?”一个声音打破了幻象,让他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他勉强抬起头,面前正站着一个女孩。
她的脸冻得红彤彤的,手上拿着一个馒头,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水。
……
“将军,雪下大了哦。”楚楚出声。
“下大了?”听着帐篷顶那被砸的“砰砰砰”的声音,北原将军不禁有些傻眼。
这是大雪能砸出来的声音吗?这得是冰雹吧!
北原将军一个箭步冲到了帐篷门口,只看见所有人都在大喊着,急忙跑回了帐篷当中。
是冰雹没错,豆大的冰晶落到雪地当中,一砸便是一个坑。
还好行军帐篷是特制的,蒙布材质坚韧非凡,加上较大的屋顶倾斜角,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明明上一秒还在下着小雪,为何突如其来变成了冰雹?
虽然天气如此恶劣,但是北原将军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他没记错,传令兵好像说后面察吉将军还在行军,未曾扎营。
他们若是遭遇了这种天灾,那可就凶多吉少啊。
看来,可以暂时睡个好觉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淫贱起来,他伸手,将帐篷的布帘拉紧,让寒风隔绝在外面。
蒙军的扎营方式是经过多年经验累积的,对付寒冷十分有效,在篝火的烘衬下,帐篷内部完全是与外界不同的温暖。
只是……那张床似乎更暖?
“将军,真的下冰雹了吗?”楚楚不知何时来到了北原将军的身后,睁着水灵灵的大眼问道,好像有些对于这种她从未见过的天气的期待。
“对啊,下了哦。”他突然回头,揽住了楚楚腰。
“啊!”楚楚惊呼一声。
“嘘。”他又顺势将楚楚横抱起来。
“将军,在这不太好吧……”楚楚羞红了脸,低着头,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里。
“还叫将军?”
“哦……哦……相公……唔。”
……
几里地外,一支队伍已经溃不成军。
“快跑,快!”
“啊!”
……
人怨,马鸣。
风的嘶叫声与冰雹的破风声夹杂在一起,时不时还有人被硬物击中的惨叫。
“都稳住,别跑,用盔甲挡住,不要跑!”一个将领顶着自己的铁盔,在人群当中维持着秩序。
尽管他已经砍死了好几个违令的士兵,但是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他的方法看似很有用,但他其实没有意识到,军队之中,只有少数的将领能够用上铁甲,其他普通士兵的薄弱盔甲,根本顶不住冰雹的袭击。
所以他们不管任何军令,只是发了疯一般逃命,想要逃出这恶劣天气的范围。
这是一场屠杀——自然对人的屠杀。
“察吉将军,不行了,所有人都在跑,我们拦不住!”一个将领顶着冰雹,跟面前那个满脸冷冽的人说道。
这个察吉将军没有任何阻挡措施,但是那些冰雹居然在到达他身边的时候就被弹开,好像他身体周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一群废物。”察吉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就你们几个吧,跟我继续往前走。”
“可是就我们几个人,能做些什么?”将领不解,如果他没记错,他们的任务是跟踪北原军,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动手。
如果所有士兵都跑光了,单单他们几个人,又能对北原军造成什么威胁?
“你当真以为我们的任务目标是北原将军李逐原那家伙吗?”察吉摇摇头。“不不不,我们真正的任务目标,待会你们就能看到,那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恩赐,让我们去找找吧。”
几个人一同前进……
……
“相公,冰雹好像变小了。”楚楚眼睛里还带着些水雾,衣物半遮掩着身体。“再不出去看的话,就看不到了!”
“走,我们去看看。”李逐原用一件大衣裹住了楚楚娇小的身躯,然后抱起了她,走向门口。
冰雹的确下小了——不仅仅是冰雹,就连持续多天的雪似乎也停了。
寂静的夜里,陷入了罕见的平静。仅有地上厚厚的雪层,还有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证明着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肆虐。
视线不被阻挡,可视范围扩大了很多,李逐原抬起头,视线有些僵住了。
楚楚看到雪停,撅起了嘴,不满地说道:“没看到。”
李逐原回过神,突然贱笑着,伸手要去拉门帘,看样子是要回去再战一场,惊得楚楚顿时变了颜色。
不过他只是回去将楚楚放在了床上,低头告诫:“别出去,等我回来。”
他走出了帐篷,视线依旧定格在远处。
失去风雪的阻挡之后,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那里——或许并不明显,但军人出身的李逐原能够看到。
真的很大,横贯在森林当中,曲折而修长,硬要说起来,好像一条蛇——李逐原想了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毕竟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蛇?
几层楼高,几百米长?
他往前走着,经过了很多帐篷,但里面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明明风雪已经停了,为什么没有人出来?
巡逻的人呢?站岗的人呢?
整个军营像是死了一样,仅仅剩下李逐原踩在雪地当中的沙沙声,还有他变急促的呼吸。
难道是察吉的人趁着刚刚的机会摸上来,然后暗中控制了整个军营?
他本来打算去掀开帐篷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他不敢肯定,打开帐篷以后迎接他的是什么?
是自己的士兵,还是敌人的刀剑?
如果是后者,他就完了——掀不掀帐篷都完了。
带着楚楚跑?李逐原心中浮现了这个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旁边的树林里人影闪动,但却没有什么规则,加上那些许的惨叫声,好像那些人只是在仓皇逃窜。
李逐原没有上去询问,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一切似乎都与那边那个巨大的黑影有关。
一股莫名的激动从他心中浮现而起,还记得他穿越之前,在北原的时候。
部队刚刚到达北原地区的时候恰巧是晚上,在演戏开始之前,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那是排头的一辆卡车,不知怎么的,本来在公路上开的好好的,结果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当时他们的速度都不慢,第二辆车又跟得太近没有防备,然后便直接追尾,撞在了急刹的排头车上。
好在保护措施得当,没有人员死亡,只有一名司机轻伤。即便如此,这也是一场非常严重的事故。
排头车的司机被关了禁闭——他在下车之后,始终在解释,说自己看到了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由于路面被堵塞,防止撞上那东西,他才急刹车的。
但是其他士兵都去前方勘察,在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司机口中的庞然大物。
但司机拒不改口,即便是冒着被撤职的风险也不改口,这件事情便以处罚告终。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很奇怪,因为司机是部队里有名的憨厚人,做事认真,为人严谨,怎么可能在惹事之后胡编理由?
奈何查不到真相,大家只能认为司机眼花,或者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那段时间,他们的训练强度真的太大了。
李逐原也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过去之后,第二天便认认真真开始演习,后来便在机缘巧合之下穿越到了这里。
但是现在想想,尤其是看到黑暗中那个庞然大物之后再想想,他觉得自己之前一直错了。
他怀疑那个庞然大物是真实存在,司机没有说谎。
而且说不定,那与穿越的这件事有联系。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逐原紧张而期待着,向着那只庞然大物所在的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