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突然沉寂下来。
只剩他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我没来得及想下去，因为四周突然传来大量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跑向这边。
羚轩没有一丝慌乱，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果然，这群人一直都在追踪着你们。要是我再不出现，恐怕他们就要对采萝不利了。”
我也警惕地看着四周，现在我基本已经相信了羚轩。难怪最近我老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原来是龙虎山的人一直在跟着吗？
“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待会我投降，你们千万别反抗，龙虎山作为一个大门派，好歹是要些‘脸皮’的，应该不会对你们动手。”羚轩站起身，似乎已经很平静地接受了即将被抓的事实，也没有反抗的打算。
“你不打算殊死一搏吗？”
“不了，累了，你是个有趣的人，照顾好采萝。”羚轩走到采萝的面前，将她揽进怀中。
而一直压抑着的采萝也在瞬间爆发出来，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酸。
“唉。”我挠挠头，这家伙怎么有种临终托孤的感觉？而且再怎么说，这也太淡定了吧？要是我，怎么也要反抗一下试试。
不过我的这些想法在我看到羚轩的眼神的时候，都消失了。他现在的真实的眼神，其实已经有些死了。被灭门，还被无数人打成反面人物，追杀了这么久，果然，是很累的吧。
尽管不知道为何，他会经历这样的惨剧。
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大量的人围了上来，就像是从哆啦A梦的任意门之中穿越过来的一样，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蹲了多久。
他们的装束简直就像是从电视剧里面走出来的一般，长袍、长剑，一个个意气风发，眼比天高，人模狗样。
在月光下，一身白袍的他们显得颇为“正义凛然”。
其中有几个老者混在人群里面，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寻常人等，看样子修为不低。
“总算是找到你了，老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剑指一摆，冷声大喝道。
“我投降我投降。”羚轩几乎是强行推开了使劲拉着他的采萝，举起双手，很不耐烦地说道。
“道友们，经过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今日总算是抓到了这群妖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拿下！”白衣青年就好像没听到羚轩投降的话，继续进行着他的正义宣言。
“我说了，我投降。”羚轩冷声道：“带我走，放过他们。”
“哼。”白衣青年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说道：“捉贼岂有放走卒子之理？”
我皱了皱眉头，本来羚轩与我并无太多交集，若是真能放走我们，我绝不会多生事端。
但是现在看来，这群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们？
“秘密都在我身上，你们抓他们又有什么用呢？”羚轩的语气越来越冷，脸色也慢慢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的阴沉。
“我说了，捉贼岂有放走卒子之理！”白衣青年拔出背后的长剑，在空中甩过一个花哨的弧度，直指羚轩。
“诸位道友，我们就在此诛灭这些异端！”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十数个白衣青年腾空而起，简直就像是在拍奇幻大片。
他们就像是提前排练过一般，在空中散开，长剑划过空气，产生一道耀眼的金线。之后这些金线不断分叉，交织在一起，化为了一张黄金色的大网。
天罗地网，这是我脑中浮想出来的第一个词汇。
“欺人太甚。”羚轩轻轻呢喃着，身上陡然冒出大量的黑气。这种浓稠、令人厌恶的，应该是戾气没错。
“采萝，你别过来，看着你师兄……杀出重围就好！”羚轩阻止了正要过去的采萝。
恍惚之间，荒野中似是有大量孤魂野鬼聚集，鬼哭神嚎，不绝于耳。
“至邪至恶，简直恶魔再世，我们定然要将你诛灭在这里！”白衣青年大喊着，下方的人群之中再次腾起七人，他们先后排序，形成一道剑阵，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直直冲向羚轩。
其实不说是那群人了，就算是我现在看到羚轩这副模样，我自己都有些害怕，这浓厚的戾气，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成这样？
我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怀疑，我站在他这一边究竟是否正确？
剑阵的第一人在碰撞到羚轩的那一刻，只是擦了一下边就迅速变向，这一下居然是佯攻，而下一人却是直指要害。
戾气也凶猛至极，横冲直撞，差点直接冲散剑阵，奈何这个剑阵过于巧妙，竟是分合自如，散而不乱，每次都躲开戾气的进攻。
我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之中还有几个老者没有出手，如果这个剑阵羚轩都难以对付的话，这一仗必败无疑。
尽管羚轩的邪恶力量让我迟疑，但是看那群“正义”之人的发言，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我。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帮助“邪恶”的羚轩了，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决定动手，我没有任何留手，将身上的水袋都扔到了空中，直接爆裂而开，凝成了冰晶，此外，河里的大量水分也被我抽取出来。
论速度，我不可能跟得上那群会飞的怪胎，但是我的冰晶的速度就不一定了。
看样子，我要在后面当一个安心进攻的法师了。
我训练了这么久的阴气控物，效果十分显著，悬浮在空中的大量冰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随心所欲地操纵，几乎没有什么滞涩感。
看准时机，一个冰晶猛然射出。那边剑阵之中的一个人直觉敏锐，似乎察觉不对，突然闪身一躲，但冰晶还是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留下一串血迹。
他躲开之后，剑阵明显就乱了，戾气没有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瞬间刺出，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接插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喷涌，他的眼睛也在短短几秒内失去神采。
一个生命消失了，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我有关。
这让我犹豫了一会儿。
“喂，杀人就是要这么果断的，因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似乎是察觉了我的犹豫，羚轩突然开口说道。
我没有回答，他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的那一丝犹豫。
剑阵溃散，其他六人四散而逃，如同丧家之犬，他们所谓的力量，可能也只有这个车轮战的剑阵了，没了群殴，他们什么也不是。
几人退去，又有几人上来，招数都是层出不穷。
然而那几个老者始终没有动，眼神也没有一丝波动，好像死去的人与他们无关一般。
难不成……这是拿我们练手吗？
听说有些门派的人就是要执行这种生死任务，然后才能慢慢成为精英，而现在这种长辈压阵，年轻人出手的状况，不正符合这一点吗？
我冷笑了一声，既然想拿我们练手……那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羚轩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怒气，攻击愈加凌厉，与我的配合也更为巧妙，每一次杀人见血，他身上的戾气就会增重一分。
王耳涯和采萝只能在后面干着急，除了身份限制导致他们畏首畏尾以外，他们的手段也的确不适合对付这种情况。
毕竟他们是道士，对付鬼邪的，从来没想过会对付这些正义的人类吧？
不过我就不太一样了，很不巧，我是杀人的。
……
我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围在这里，一波接着一波，没有重复过，每一次出现人员伤亡就会退下场，然后上来另一拨人。
至于那几个老者则是全程看戏，就像是在审核着什么，那种近乎于不屑一顾的态度让我颇为愤怒。
但是我和羚轩完全陷入了被动的状况，甚至没有丝毫主动进攻的机会，只能被动的防守，寻找机会杀死敌人，然后迎接下一波。
但是他们人数众多，我们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
终于，在某一次失误之中，羚轩被刺穿了左肩。他身形暴退，回到了我们身前，身上的戾气也散去了不少。
这并不是因为伤的有多重，而是因为体力不支，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下受伤就完全撑不住了，完全暴露了疲态。
“歪门邪道，不堪一击！”那个击伤了羚轩的青年双臂抱胸，目光鄙夷。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是经过无数次车轮战之后才击伤羚轩的，反而将这件事作为荣耀。
羚轩深呼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但是一口黑色的鲜血自嘴中喷出，他再度瘫软在地上。
采萝扒开他的衣服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他的背上早有一道十数厘米长的伤口，而此时已经裂开，正流着鲜血。
旧伤复发、体力不支，羚轩无法再战斗了。
那个青年缓步走过来，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就像是猎人准备欣赏自己的猎物。
高傲而自得。
我站起身，盯着那个有些滑稽的青年，伸手示意他停下，然后摆出一个与他相似的鄙夷目光，说道：“我这里刚好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要不要？”
他迟疑了一下，显然不知道我在搞什么幺蛾子。
我咧嘴一笑：“要不你跪下来叫我一声父亲，我就考虑放过你怎么样？”
他眼中的迟疑在那一瞬间就转变为了怒火，而且也在那一瞬间，他的脸被一道光芒照亮。
那道光芒来自我的身体……
或者说，来自于我的身体内部，那把闪耀着紫光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