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剑影接触到海棠枝条,众人首先注意到的是火。
火焰自海棠枝条尾端向上一路燃烧,与此同时,且慢抢先一步,将树枝上挂着的魂魄与海棠妖的牵连尽数斩断。
下一瞬,火焰蔓延至海棠妖真身之上,她目眦欲裂,感受着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灼热,喃喃道:“怎、怎么可能……我没错!我为天下有情人牵线,满足他们的愿望,我有什么错!”
苏青蝉冷眼看着她,额纹明灭:“不顾他人意愿就是错,吸收他们的魂魄化为己用更是错,在故事的一开始,你就错了,你自己上吊身死,不应强迫他人也如此。”
海棠妖哈哈大笑,在火焰的掩映下,她笑声十分疯狂,躯体如同沾染火花的纸片一般有了焦痕:“我没错!我没错!是那位公子负了我!若不是他,我怎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苏青蝉歪了歪脑袋,忽然笑了:“纵使他有千错万错,你当初也有机会走出自己的那条路,或许当初的你的确有冤,在逼迫之下无奈自缢,可你不该以自己受过的苦难为名去为害他人!”
海棠妖愣住了,她摇着头,头一次落了泪:“其实……我早就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我只知道我因他而死,但是……但是……”
在临死前,海棠妖眸中忽然现出几分温暖。
苏青蝉不知此刻她心中在想什么,是想到了对她温柔以待的赵氏,还是对她母女二人慷慨相助的卖菜婶子。
一路走来,苏青蝉发觉海棠妖构建的这方世界并非只有苦难,还有更多具有美好品质的人。
譬如意气薄云天的车夫,譬如通透灵秀的姚连珠,再就是这群竭力守护京城的正道术士。
在海棠妖燃尽的前一秒,停留在她面上的是笑容。
海棠妖分明已经被消灭了,苏青蝉却不知怎的,心下莫名有几分闷闷的,她转头望向陆泽舟,扯了扯唇角。
陆泽舟快步上前几步,将她拥入怀中:“我……我都明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许现在这样对她来说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害了那么多人,若是现在不死也难逃罪责,未必会有现在直接死去有得轻松。”
苏青蝉靠在他怀中,轻轻眨了眨眼,笑道:“陆泽舟,你的心跳跳得……好快。”
魂魄还在飘荡,几位正道术士念诀超度着魂魄,那些原本已经染上脏污颜色的魂魄渐渐转净。
氛围庄重,赵投德面上竟也透出几分认真。
将魂魄尽数超度过后,赵投德长舒一口气,刚转过身,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一旁的苏青蝉,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青蝉松开陆泽舟,防备地与赵投德对视。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青蝉,大步向她走来。
苏青蝉蹙起眉,将陆泽舟护到身后。
难不成海棠妖一死,赵投德恢复记忆了?
方才她还故意将海棠妖的攻击尽数喂给他,若是他想起来以前的记忆,新仇旧恨之下,这还了得?
没成想赵投德几步跨到她身前,微微欠身,拱手道:“苏姑娘,我看您十分眼熟,定是与您前世有所联系,咱们定是有善缘呐!”
苏青蝉愣住了,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与陆泽舟对视一眼,干笑道:“哈哈,是啊。”
分明两人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关系,这种莫名的熟悉感竟被他认为是前世的联系……
赵投德恍若未觉,自顾自道:“苏姑娘,您看今日这机缘巧合,咱们在此相遇,不如我们二人结下善缘,日后相互照应,必能逢凶化吉……”
苏青蝉正要张口,却发觉耳边赵投德的声音模糊起来,连眼前都变得如同水波荡漾的湖面一般起了层层涟漪。
苏青蝉猛地睁开眼,天光刺目,她眨了眨眼,还有几分不适应,只觉得身下绵软异常。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身下那人当即发出一声闷哼。
她忙不迭低头望去,入目的竟是陆泽舟!
苏青蝉连忙撑着他的身体借力爬起来,脆生生道:“不好意思,我一睁眼就是现在这样了,可不是故意把你当肉垫的。”
陆泽舟缓缓支起身体,还有几分懵,目光在周围逡巡。
眼前还是两人进入幻境前的山坳,连天色都相似,只是此刻景星阑坐在不远处,望向醒来的两人,瞪大眼睛,黑眼圈熬得都快到下巴了。
苏青蝉一眼就注意到一旁仍昏迷不醒的赵投德,她见人睫毛颤抖,像是要醒来的模样,毫不犹豫走过去,在他后脖颈砍了一手刀。
赵投德的睫毛当即停止颤动,人再度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景星阑向三人走来,步伐缓慢,眸中带着几丝怨气:“你们可总算是醒了,先前这里好像有结界,你们都晕倒在结界中,我不敢轻易进入,真是谢天谢地,可算醒了……”
“景星阑,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青蝉起身打了个哈欠,有几分疑惑,“你不是和潇然姐上净山了吗?”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景星阑开口,连带着陆泽舟也打起了哈欠,他眸中泛起生理性的泪花,“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和潇然姐早就回来了,得知你们消失后,我们轮流值守,一人守两天,刚好潇然姐快要来交接了。”
大半个月?
苏青蝉与陆泽舟对视一眼,眸中有几分惊诧。
不过算算日子,在结界中的时间跨度的确有如此之长。
“宋识青呢?”苏青蝉心头一紧,不由得问道。
宋识青先前被送往净山处理魂魄问题,如今他们在这儿耽搁了大半个月,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
“好着呢,不过终究是有所损伤,再修养几天就差不多了。”景星阑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随意倒在地上的赵投德身上,“这就是最近在特调局出名的那位内鬼?想不到啊,我还以为特调局是铁桶一块呢……我会把人带回特调局,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家休息,剩下的事往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