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蝉俯首下拜,道:“大人,民女乃农户苏氏之女,昨日民女母亲在镇中摆摊时,被地痞流氓索取保护费,打折了肋条,强索保护费本就是不义、违法之举,更何况还打伤了人,请大人明察!”
“哦?竟有此事?”县令皱起眉头,与一旁的衙役对了个眼神。
苏青蝉口中的“地痞流氓”,他知道是钱怀德一行人。
这群人坏事做尽,却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镇中民众不知,官匪之间一向相护,往日也有状告之人,情形更加严重者亦有之,这小女娘独自一人来此,胆子倒是极大。
“此事本官知道了。”县令摆摆手,故作严肃道,“本官会好生调查此事,你且回家去,后续再听消息吧。”
“大人!”苏青蝉蓦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道,“我母亲冤情明确,为何不直接去捉拿那几个地痞流氓?大人莫不是要包庇不成?”
县令皱起眉头,刚要开口,衙役便附耳道:“我昨日似是听知府大人吩咐过,若有苏姓女子找上门来,务必告知于他,知府大人还在衙中,您看……”
县令闻言,挥了挥手:“将她带去面见知府大人。”
苏青蝉跟随衙役一路向内走去,在纱幔围绕的亭中看到了知府的身影。
衙役拱手道:“知府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知府缓缓拨开纱幔,示意衙役离开。
苏青蝉抿着唇,有几分不明所以:“知府大人,您……”
“苏姑娘,昨天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知府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淡淡道,“为的就是要你知道,安安分分待在镇中,不要企图进京,否则后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苏青蝉微微一怔,瞳孔紧缩:“昨天是您……”
“苏姑娘,昨日是地痞流氓作祟,你可不要随意攀咬啊……”知府轻笑一声,冷冷道,“状元郎即将与太傅千金成婚,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这农户女是万万配不上的,若是进京惊扰了贵人,我饶不了你。”
苏青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仰着头道:“知府大人,此事……可是陆公子安排的?”
知府一怔,眸中多出几分深意,意味不明道:“既然有所猜测,就乖乖地留下来,无论对何人都好。”
苏青蝉眸中一空,瞬间便泄了气。
竟果真是陆泽舟安排的!他离开时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现如今却违背誓言不说,还找人来威胁,将母亲伤成了那般模样。
她张了张口,一时有几分说不出话。
既已知是他安排的,那现在说其他的还有何用处。
往日里那些甜蜜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利刃,刺得她心碎作散片。
不知怎的,苏青蝉分明是伤心极了,却一滴泪都流不下来。
知府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从腰上取出一个钱袋,递给苏青蝉:“钱袋中是五十两,可顶你家几年家用,拿了钱便离开吧,往后钱怀德等人也不会为难你母亲,只要你不进京,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什么都好说。”
“不。”苏青蝉神色空洞,下意识推了钱袋子一把,“我……我不要钱,大人放心,我也不会再进京了……”
“你必须拿着。”知府不由分说,将钱袋子塞入她手中,“若你不收下,我如何安心?这五十两你拿着,也算是你与守本官的诺,更何况你母亲受伤,收了这钱,也好找个大夫替她诊治,不然这寒冬腊月……怕是不好过啊。”
苏青蝉捏紧了手中的钱袋,咬紧了牙。
她心知知府所说有理,若没有这五十两,母亲躺在家中可如何是好?
苏青蝉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衙门的,待听到衙门大门在她身后重重阖起时,她才回过神来。
现在最紧要的是振作起来,为母亲找一位大夫。
她来到医馆,用知府给的银两请了大夫,回家诊治过后,大夫为赵氏开了药,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得好生将养着,不能干体力活,还好她不算年老,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全了。”
苏青蝉道谢过后,恭谨地请大夫离开,回到房间时,便见赵氏已经睁开了眼。
“青蝉……”母亲今日情况仍未转好,她半睁着眼,有气无力道,“你请了大夫,银两是从何处来的?”
“娘。”苏青蝉抿了抿唇,为母亲掖了掖被褥,“您就放心吧,这些钱财来路正常,绝非不义之财。”
母亲似是没有力气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室内再度沉寂下去。
苏青蝉垂下眼帘,待到夜深时,她吹灭烛火,来到屋中睡下,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苏家与隔壁仅有一墙之隔,此时邻人对话声自墙那头传进来:“听闻苏家那个女儿啊,曾与状元郎相交授受,现今状元郎要娶太傅千金,不要她了,这名声传出去,往后可哪有男人敢娶她啊。”
“是啊,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若是我的女儿,刚生下来我便要掐死她的。”
“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她那老娘昨日好像是被人担在车上送回来的,谁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说不定是叫正牌夫人打出来了……”
隔壁一时传来笑闹声,苏青蝉不知何处来了一股火气,她用力敲了敲墙,扬声道:“半夜嚼人舌根,议论人长短,也不知道丢脸!若是叫外头人知道,非得把你们的舌头扯出来不可!”
隔壁的话音顿时便消了下去,旋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多时便重新陷于寂静之中,想必是睡下了。
苏青蝉重新躺回床上,白日里知府的话仍旧在她耳边响起。
“状元郎即将与太傅千金成婚,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这农户女是万万配不上的。”
“安安分分待在镇中,不要企图进京,否则后果如何,我就不能保证了。”
苏青蝉咬了咬牙,重新穿起了衣衫,不知怎么推开了家门,一路恍恍惚惚、浑浑噩噩来到海棠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