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是个傻的,全看不出他半分心思,还心心念念着那个早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独孤晋有时候也想,既然都是同一个人,那又何必和她在这点儿小事上面闹矛盾。横竖都是他一个人,即便有了另外一个名字,既然那个人不可能再出现,她喜欢放在心里,就让她放在心里。他既能够容她那些小性子,自然也能够容她心里再装一个人。可再怎样劝说自己都没有用处,只要一想到她惦记着的人不是自己,他便忍不住的发怒。
眼下望着她担心自己的模样,心里又快慰了许多。他打小便见着自己的父皇为了一个女人,将偌大的后宫都置之不理。朝堂之上但凡有些言语落到那个女人身上,他情愿自己被人骂做是“昏君”,也不肯去伤她分毫。彼时是不懂,甚至觉得他的父皇简直疯癫了,还怀疑过是不是那个女人给他的父皇下了什么迷药。直到落到自己的身上来才明白,并没有什么迷药,更不是疯癫。只不过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他不过是遇到了那个能够降服他的人罢了。
卫小蛮和独孤晋一道来到密道的入口,小蛮非常谨慎,先朝着里头望了一望,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才自己先下去,让独孤晋跟在她的身后。然而她下去之后,却听到顶上“咚”的一声,竟是独孤晋将入口的门给关上了。小蛮急过去敲门,要问他是怎么回事儿。独孤晋却在外头压低着声音说道:“皇城之事,皇室之中的事,原本就是我独孤氏一族该面对的。你与我虽有情分,却终究并不是我独孤氏的人,前些时候得你许多帮忙,我在此谢过。倘若能够活着回来,自然要报答你的恩情。可若是不能,卫小蛮.....你能记着我,也就够了。”
说罢,他在那门后又搬来了不少砖石,将入口紧紧的堵住,不去听那密道里的人怎样喊他的名字,咬咬牙,狠着心肠便往皇宫的方向去。有些事情是该他自己去面对,去解决的。不管她来还是不来,他都没有想过要让她挡在自己的面前。方才既是一个意外,便不该再让这则意外继续下去。
独孤晋抬头朝着那半空中望了望,黑云压城的景象果然淡了不少。他脸上的神情凝重起来,吹了一声口哨,便有好几个道士从一旁现身出来。皆跪倒在独孤晋的脚下,唤了一声“万岁”。
独孤晋凝神望着他们道:“眼下宫中的形势如何?赵濯浦可是受了重伤?”
其中有一个道士道:“我等遵照陛下的吩咐,将关押在水牢中的皇后放了出来。皇后果然往那奉达宫去,说是要找陛下报仇雪恨。那身上的毒瘴已绝非一个普通的凡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她已然是被伺机等候在一旁的恶鬼给吞噬了魂魄。只不知什么缘故,照理说这个恶鬼应能彻底控制住皇后才是,却像是被皇后所控制着。那落下来的孩子因被国师调换成公主的孩子,当时便放在殿中。皇后以逃出来,就循着那个死婴跑了过去。眼见着要与国师打起来,却不知道昭华公主怎么来了。生生替国师受了一掌,生命垂危之际,国师上前便要将公主抱回昭仁宫,半道上听说公主怀中揣着的宝剑刺上了国师的胸膛。眼下,倒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昭仁宫内未有人出来,也不曾有人进去。我们几个试探了好几回,唯恐泄露了踪迹,因此到现在也没有窥探出实情来。”
果然是昭华刺伤了他。独孤晋微微的吐了口气,他自然是知道皇后陆倾城已经叫恶鬼啃噬了灵魂。在赵濯江去探望过陆倾城之后,他便知道陆倾城这个人不管是他留还是不留,都不可能保得住性命的了。有人在她身上下了咒术,一旦她生下孩子,或者她被那蠢蠢欲动的恶鬼吞噬殆尽,或者她产下的孩儿被那恶鬼啃噬干净。而赵濯浦在她还没有产下孩儿之前,便动了脑筋,将她的孩子和昭华的孩子做了对调,以陆倾城的孩子来做捕猎的诱饵。让那恶鬼去将陆倾城的灵魂啃噬干净。在赵濯浦的眼中,毕竟还是看重自己的孩儿。不管他是为了将来能够稳稳当当的借着儿子的光坐上九州皇朝太上皇的位置,还是因为他实在也有几分舍不得那留着他血脉的孩儿,他舍不得,这便是一个极大的弱点。
独孤晋让他们引着路,一边问道:“公主现在的伤势,你们也并不清楚?沈太医呢?赵濯浦他可有将沈太医请入宫中替昭华诊治?”
又一个道士道:“自从陛下出了事情之后,沈太医和萧丞相便都被请入宫中,直到如今都不曾被放出宫去过。萧丞相和小冬子公公我们之前见到,已是被国师抽取了魂魄,可是那沈太医究竟如何,我等倒是至今也不清楚。想必,也和萧丞相等差不多吧。”
独孤晋最不乐意听到的就是这种揣测式的调子,不禁那眼睛在他们脸上一晃。那几个道士的脸色顿变了变。其中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说道:“国师做事向来十分谨慎,我们几个道法不及他高深,不得不处处小心。因此便难施展开手脚来。不过陛下这一遭把我们几个唤过来,可是已经想要要怎样对付国师了?”
独孤晋让开身,由他们在宫墙角落里开了一个门,起身走了进去。这个角落里的门早在之前便已经预备好了。独孤晋深知自己不会是赵濯浦的对手,要想对付他,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将所有的能耐都使出来,再将他彻底毁去。虽然这个法子是危险了些,可是能够连根拔除,却也值得。然而唯一的疏漏是,他没有想到赵濯浦会在对他动手之前,对小蛮下手。一开始得知小蛮已经离开了皇城,独孤晋是有几分欢喜的,她离开皇城,便代表着安全。只要她安全了,他便能放开了手脚来办事情。可是,她那个傻气,明知道危险得很,却还是回来了。
见独孤晋只往前走不说话,那几个道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跟着独孤晋往里走。走着走着,其中一个人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国师唯恐自己受伤的事情泄露出去,在昭仁宫下了幻界,我们这几个人,怕是进不去啊!”
独孤晋不禁停下脚步,他回头往那几个道士身上望了一眼。他倒并没有想直接去昭仁宫的打算,不过......如果他突然出现在昭仁宫,赵濯浦必定会慌张,强撑着出来对付他。独孤晋暗暗掂量了一下身上所带着的珠仙草。届时将珠仙草撒在宫殿四周,命人以明火点燃,珠仙草可控制住赵濯浦,令他不能施展法术,赵濯浦既是一个翻身肉胎,在没有法术的情况下,自然没有办法抵挡得了火焰的吞噬。独孤晋不禁轻笑了一声,能够得大国师陪葬,倒也不错。
他调转身来,并不将自己的确切主意都告诉给这几个道士听,只是将大概的打算都吩咐了下去。他自己来到昭仁宫偏西的角落,唤了留下来和他一道行动的那个道士,问道:“你可能利用珠仙草打破这个幻界,令我只身进入宫殿内去?”
那道士正是几个道士之中最年长的,法力也最是高强。他捏着独孤晋递过来的珠仙草瓶子望了望,颌首道:“老道勉强一试。”说着,便后退两步,将手上的拂尘往半空中画了一个圈,又在口中念念有词。忽见到昭仁宫的宫墙上有一些斑驳的颜色,像是一大片的红酱掉落下来一般。就在这时,老道士把瓶子中的珠仙草往那红酱之中一丢,果然出现半人高的一个门洞。独孤晋见状,便忙的走了进去,那老道士此时已支撑不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半扶着一旁的花坛,连气也喘不上来。他凝望着已经不见身影的独孤晋,心中默默念了一声,便坐在花坛边上,暗自替独孤晋祷告着。
这个时候,偏偏有一个宫人走了过来,见到他坐在花坛边上,忙的上去,将他往身后一挡。老道士因心中已经猜到独孤晋想要做什么,自以为该忠君事主,既然独孤晋此一去,回来的可能性渺茫,他便就在这里等着。假若能够等来独孤晋,便仍旧跟随他,不论输赢;假若等不到独孤晋回来,届时昭仁宫一出事,必然会有无数赵濯浦养着的鬼怪前来助阵。他即便学艺不精,也能够抵挡一阵子,全了他忠君事主的心意。却不想突然冒出来一个宫人。
那宫人对着对面走过的一列巡逻的士兵望了望,眼见着他们走了,才蹲下身来,拽了老道士道花坛后头,压低声音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道士便老实相告,说自己乃是之前宫中的道士,且并不将自己眼下已跟随了独孤晋的话说出来。那宫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忽眼睛一亮,拽住了老道人的袖子道:“你可知道眼下咱们的陛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