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的声音才从嗓子眼里发出来，顿时就堵在了那里。卫小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成为了一个男人的禁鸾。
她悲痛难忍，那双从来都澄澈湛亮的眸子里已没有了以往的光华，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
小冬子躲在外面听着，心里酸楚自责，可是要让他冲进去阻止，他却没有那样的勇气，他也不可能进去阻止。即便再可怜卫小蛮，在他的眼里，最重要的人还是独孤修。不，现在是独孤晋。
小桃红从楼梯下上来，见到小冬子缩着身体蹲在房间门口，感到万分奇怪。她朝着旁边那扇门望了一眼，又往小冬子身后的那扇门看了看，走过去就在小冬子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刚要喝一声出来，小冬子急忙把手伸过去，用力的捂住了小桃红的嘴巴，小桃红的声音就堵在他的手掌心里，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冬子把她拖着，撞开隔壁的房间把小桃红推进去，自己也赶忙进去将门关上，抬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比：“你小点儿声！”
小桃红奇怪了，先是朝着房间里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独孤晋的身影，然后想到小冬子刚刚的举动，她皱起眉头来：“隔壁谁在里面？”
小冬子原本望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垂了下来，不说话，他两只手握在身前。小桃红就逼着问了一句：“到底是谁在里面？”
见小冬子还是不肯说，小桃红推开他就要出去。小冬子忙拦着，求道：“好姐姐，你就不要去捣乱了吧，你要是去了，自己吃苦头不说，惹了少爷不高兴，还不知道他要怎样发泄呢！”
小桃红听着这话不对，独孤晋的身体差成那副德行，不要说发火，日常就是说的话多了也要喘上好久。她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再这样支支吾吾的，我可管不了那许多，我自己过去看了再说！”
小冬子苦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和小桃红说了，越过他打晕了小蛮，企图让孟霁云看着卫小蛮，让她给独孤晋当药引子的那一段。他垂着头道：“横竖少爷现在是康复了，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咱们也不要去问了。”
“糊涂！混账！什么叫到底怎么个事儿咱们也不要去问？你把卫小蛮就那样丢给他，你到底把卫小蛮当成什么了？”小桃红气不打一处来，立即上前把小冬子往地上一推，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隔壁房间里正是一派乌云遮日，挥汗如雨，卫小蛮痛苦的叫人半折着身子挂在床沿边上，小桃红一进去，就看到卫小蛮的两条藕段一样的胳膊垂落在床沿边上，两只眼睛紧紧闭着，那纱帐挡住了她的下半身，还有正在她身上驰骋的那个人。
小桃红的眼睛发直，脑子里“轰”的一下，气愤非常，抬腿就要进去，小冬子这个时候跑过来，急忙抱住了她的腰，连声道：“桃姐姐！我求你了桃姐姐！你这个时候捣乱，你还叫不叫卫姑娘活了？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啊！”
小桃红嗓音里似堵着千万层的沙砾，她瞪着那帐子后头的人：“这个人还是我们的少爷吗？使我们下定决心了要跟随的人吗？他到底是不是人？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小蛮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这样，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吗？”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小冬子已经不敢去看那里头被帐子挡着的人的面目，赶紧把小桃红给拖出去，把门关上。
小桃红像是呆滞了一般坐在桌子边上，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卫小蛮眼角边上挂着的一颗眼泪，还有初次见到卫小蛮的时候，那样澄澈干净的一双眸子。她的心像是刀剜似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独孤修是利用卫小蛮，可是独孤修对卫小蛮的好感，也全都在小桃红的眼里。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凡开始总是需要一个契机，更何况独孤修当时那样的情况。所以小桃红以为，借着卫小蛮的能力，他能够复活，他们能够开始，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她宁愿独孤修和卫小蛮在一起，也好过和孟家的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在一块儿。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感情到了最后会变成虐缘。她自己原本是出卖过卫小蛮的了，因此对小蛮抱着一份愧疚，再加上后来知道小蛮下落不明，再次见到的时候是愧疚和急欲补偿她的，然而眼下，却是见到的这样一幅情形。
“桃姐。”小冬子低声唤了一句，小桃红抬手在眼睛上一抹，朝着他望了一眼。
“桃姐姐，你可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个事情也不归我说了算，我也想要替卫姑娘求情的，但是少爷那个脾气，比起从前来更加厉害，我也叫他打伤了额头，你让我能怎么办呢？”
小桃红从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额头上的伤，撇开眼睛道：“少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他如果真想要卫小蛮，自当好好待她，这样折腾她，那卫小蛮又是一个脾气倔强的，反而是越来越往岔路上走了。再者你又说孟霁云是见到了，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少爷他到底想要怎么样？难道是左拥右抱，共享齐人之福吗？”
“即便我想要左拥右抱，共享齐人之福，难道你还有什么意见，不允许我做这一件事情的道理？”他们正说着话，那门叫人推开，独孤晋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衫松垮垮挂着，脸上似还带着餍足后的一丝得意，他进了门来，径自走到小桃红的对面坐下，小冬子赶紧替他倒茶。
小桃红见了，便分外的不舒服，有话要说，又有些无话可说。好一会儿她才道：“少爷，我明后两日就要跟随大军出征，届时，您身边就只剩下小冬子一人，我听小春子说，陆倾城近来虽然因为少了一个宫女的缘故心情异常萎靡，但是她手底下的人寻找少爷的动作却是半点儿也没有停滞下来。在这样一个紧要的关口，少爷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大事上才是正经，假如一贯的流连儿女私情，只怕会耽误我们的大事。”
独孤晋眼皮微抬着往她脸上扫了一圈，他竟然没有发怒，反而夸奖小桃红道：“你所言甚是，我亦是这样想的。所以你今天暂且把人带回去，好好照顾着，等你随大军出征之后，我自然会让人过来接她。”
小桃红原本是想要委婉的说服独孤晋让她把卫小蛮带走，谁知道她话还没有说出口，独孤晋却先说了出来。小桃红忙跪下来谢恩，又把她将要随军出征所牵涉到的事情都和独孤晋一一汇报了，独孤晋让小冬子带她出去，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小冬子便陪着小桃红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口。
小冬子道：“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卫姑娘那里，还请你好好宽慰一番。”他说着，似乎还要讲什么，朝着那门板一望，最终还是没有说，只和小桃红打了个招呼，便退下去了。
小桃红站在门口，心里分外的忐忑。在那门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里面并没有声音，她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跨了一只脚进去。房间里充斥着某种气味，叫小桃红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往里走，她把纱帐轻轻的撩了起来，就看到卫小蛮躺倒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皱巴巴的被子，头发披散着，脸上满是泪痕。
小桃红心疼的拿手在她脸上，将那披散的长发轻轻拨到耳后，只见卫小蛮脸上有一个巴掌印，五指清晰可见，再不用说，必定是刚才被独孤晋打的。小桃红简直不敢相信，独孤晋会出这样的狠手。她把卫小蛮扶起来，小蛮的眼睫毛颤动着，小桃红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女子与男子不同，哭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卫小蛮便将头往旁一别，靠在小桃红的肩窝里抽咽了起来。那声音细碎压抑，听得小桃红心也一抽一抽的发疼，忍不住陪着卫小蛮掉下几滴眼泪来。
替她稍稍打理了一番，那床上的痕迹已经是不能看的了。最叫小桃红感到心惊的是她身上和腿间的痕迹，青紫交加，想来那独孤晋是半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替她将头发梳好，小桃红问：“你现在能不能走？我带你回我那里去。小蛮，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在这几天，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卫小蛮半垂着眼皮，也不知道听到她说的话了没有。小桃红叹了一声，扶着她慢慢的下楼。
她雇了一辆马车，就在楼底下，扶卫小蛮上了马车，小桃红朝着楼上的房间望了一眼，看到一片衣角在窗口翻动。她又转过来瞧了瞧已经进马车的卫小蛮，浑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待那马车走了之后，小冬子才“咚咚咚”的上楼来复命：“小桃红已经带着卫姑娘离开了。”
独孤晋颌首，似是感到疲惫般揉了揉眉头：“这桌上的金疮药你拿去用，我要睡一会儿，暂且不要来打搅。”
小冬子应声出去了。将门关上，小冬子怔怔的望着那门扉，他总觉得里面的人不大对劲，可是要说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低头望着这一瓶金疮药，他转身寻着一处并不显眼的地方坐下，安静的守在房门外面。
而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独孤晋却是睁着双眼，并没有一点儿想要睡觉的意思。他从怀里摸出了那一只紫铃铛，放在眼前静静的看着。铃铛晃动却不像寻常的铃铛一般会发出声音，独孤晋长长吐了一口气，将那铃铛握在手掌心里，阖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