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你过来。”
烟雾缭绕里,卫小蛮忽然瞧见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袍白发,慈眉善目,竟是她的师父鉴心大师。她欣喜不已,忙着小跑过去:“师父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紫铃铛都找不到你?”
她师父鉴心大师低头怜悯的望着她,也不说话,只伸手在她发顶轻轻的抚着。
“师父?”
小蛮不解的仰头看他:“你怎么了?”
鉴心大师摇了摇头。小蛮刚要再问,她脸上一湿,睁眼看到一个偷吻狂魔。
看到她醒,独孤晋露出了微笑:“日上三竿了,小懒猪。”
卫小蛮看到他敞开的衣襟,衣襟后的胸膛上有几道指甲刮出的血痕,蓦的想到两人之前的那一场酣战。她面红耳热,不禁抓住被子想要往脸上套。
独孤晋便笑着去握她的双手:“害羞?现在害羞可晚了点儿。”说着抱住卫小蛮要去吻她。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独孤晋脸上的颜色便不怎么好看。他道:“我出去看看。”
从床上下来,独孤晋开了门。小冬子垂着头,低声道:“昨天晚上孟丞相进宫了,说是去探望孟贵妃,可是有人见他转道去了坤德宫。”
独孤晋颌首:“尽管盯着,别逼得太紧,但也绝对不能有所疏漏。”
见他又要进去,小冬子忙道:“还有一件事情,孟家的两位小姐在景梨宫叫人抓住了。”
独孤晋皱眉:“孟宝宝和孟霁云?”
小冬子道:“正是。孟宝宝嚷着说是进宫来见孟贵妃的,已经往坤德宫提前递了牌子。”
独孤晋哼道:“她难道不知道皇后如今身体抱恙,在坤德宫潜心静养,不见任何人吗?”
小冬子正要说话,见卫小蛮在后头走过来。小冬子转而说了一声:“陛下今日看来脸色好得多了,沈太医就在外头候着呢,要不要让他替陛下请个脉?”
独孤晋也察觉到卫小蛮走近前来,颌首道:“让沈太医候着,朕自然会召见他。”
他说着,把门关上。回过身来正好瞧见卫小蛮,独孤晋脸上便带了笑:“怎么就起来了?再睡一会儿,我让人准备了吃食,这就好叫他们送过来。”
卫小蛮只听到“沈太医”三个字,握了独孤晋的胳膊道:“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我看你和小冬子一样,是在那天去芳和宫的时候被虫尸和毒气所侵染了,所以才会导致身体开始出现滞后的排异症状。”
独孤晋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搂到跟前:“如今全好了。都亏得你。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他说着,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碰。卫小蛮脸登时红了起来,垂着眼皮边躲着边道:“不要说这种没有道理的话,我让我看看,胸口的黑点还有没有了。”边说边要去脱独孤晋的衣裳。独孤晋两只手往她手背上一按,目光灼灼的瞧着她:“你想好了,若是脱了我的衣裳,可没有那样简单就穿回去的道理。”
卫小蛮抬头瞧他一眼,那双水晶琉璃般的眼睛含羞带怯,直要把独孤晋整个人都给吞噬了进去一般。
他不过逗逗她罢了,可她初经人事,正是羞臊难当的时候,他稍稍一撩拨就面红耳热起来。独孤晋也不好一再这样,乖乖的宽衣,坐着不动,叫她一双手在他光裸的身上敲敲按按。
他是足够忍耐的了,然而她初经人事,他也是刚刚才得到一个叫自己心旷神怡的女人,这样轻易的肢体碰触,两个人不但都很尴尬,而且心里那一股子小虫子般的触觉也来来回回不受控制的爬动。最终,独孤晋抓住她纤细的指尖,将她拽着坐到了自己的双膝上。
“你再这样检查下去,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卫小蛮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要怎样回他。垂着眼皮,声音低缓道:“我看过了,比起小冬子来,你的情况要简单得多。不过因为你这身体非自己的,否则,那邪气都侵入不得。”
她推了他一下要起来,独孤晋没让。他不像是在听她说话,低着头,将她还没有完全好透的指尖一根一根吻过去,最后竟是含在了嘴里,慢慢吮吻。卫小蛮双膝软了一下,抽手要走,他却紧握着不放。
“独孤修!”她被他缠得身上都冒出了热汗来,无可奈何的喊了一声。
他应着,忽然叹气,头靠在她的怀里:“世事两难全,能和你如此相依相偎,我理该满足。可倘若是以我原来的身躯与你渡过此生,品那鱼水之欢,才该完满。”
“借人残躯苟活于世,连自己的姓名都掩埋在黄土之中不为人所知。没有人愿意这样活着。哪怕是隐姓埋名,也好过替别人而活。”
卫小蛮从未听他说过这些事情。她下意识的回避,下意识的躲开,只想要在这片刻之中偷取一丝满足与欢愉。
“我有办法,之前我在小冬子的身上试验过了,是有效果的。我想,在你身上应该也会有用。”说着,她就要从他身上下来,撩起了手腕,左右找着可以割破腕子的锋利利刃。
独孤晋便坐着不动,只看她忙忙碌碌的在眼前走来走去,黑眸渐渐的暗沉起来。
卫小蛮终于找到一把匕首,他放在桌上的,走过去要将匕首拿起来,忽然一股力道把她的手弹开了,卫小蛮扶着桌子勉强稳住身体。独孤晋见状忙上前来:“怎么了?”
卫小蛮望着那把匕首问:“这把匕首是谁给你的?”
独孤晋看着,别开视线。
卫小蛮追问:“是国师对不对?”
独孤晋仍旧不说话,伸手要将那匕首拿了收起来。卫小蛮抓住他的手臂:“独孤修,你不要一错再错!我情愿你喝我的血,我情愿......”
“把你当药罐子,每当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时候,就咬伤你的脖子,以汲取你的血液为生?小蛮,你以为我把你当什么?”独孤晋把匕首放进靴子一侧,推开她要往外面去。
“我知道了!你身体这样孱弱根本就不是因为邪气入侵的关系。也许那只是一个导火索,可真正会令你日渐萎靡,令你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原因,是那个无法得到安宁的灵魂。你用别人的灵魂来镇压独孤晋真正的魂魄,以一个满含怨恨而死的冤魂当做你的护身符,你以为,你就能此生无忧了吗?”
独孤晋并不理会她,径自往前走,卫小蛮不肯放松,追着他问:“孟贵妃是不是已经死了?独孤晋最宠爱的就是孟贵妃,镇压的冤魂必定要原宿主心爱之人的灵魂才能起到效用,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用来做你护身符的冤魂?”
独孤晋手握在门把上要开门出去,卫小蛮拦着不让:“你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他阴沉的脸,沉郁难言的望着她,“你希望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说着,将她挡在他手背上的手往后一甩,拽开门就走了出去。卫小蛮心口痛得似千刀万剐一般,她扶门框上,几乎站不住脚:“独孤修,你......”
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手搭在门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邪门歪道里有一种方法,可以令掠夺他人身体的魂魄永远镇压着原来的宿主,而这个办法一旦用了,将来掠夺来的身体寿尽灯枯,掠夺者的灵魂就会再也无法进入轮回。永生永世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从寻找这个身体,到寻找下个身体。他们不是鬼魂,他们也不是妖怪,他们是超出三界之外的怪物。一旦被鬼差或者是除魔道人抓住,可以就地以三昧真火烧毁殆尽。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所有鬼差和除魔道人共同的敌人。无法超度,只有毁灭。
还有那被他们抓来镇压原宿主的冤魂,一旦在原宿主身体油尽灯枯的时候就会得到解脱,他们会和所有鬼差、除魔道人一道,永生永世追杀那超出三界之外的怪物,直到将他消灭。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敌人会越来越多,这个世上他可以立足的所在会越变越小,直到最后他没有可立足之地,被三昧真火烧毁。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这是一个无底深渊,他若不悬崖勒马,就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卫小蛮跌坐到地上,垂头紧紧抱住了自己。
她要怎么救他?她又要怎样才能救自己?
小冬子瞧着那殿内枯坐在地上垂头不语的人,想要上前宽慰两句,又不晓得能说什么。只好唤了左右来,叮嘱他们照顾好卫姑娘,自己急急追上前去,跟上独孤晋。
沈太医在西边偏殿里等着,见到独孤晋和小冬子过来,他忙起身,要给独孤晋行礼。独孤晋只当没有见到,直直走过去,便在上首坐下了。
小冬子朝着沈太医使了个眼色,自己上前,在独孤晋边上低声道:“沈太医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要不现在就给陛下把脉?”
独孤晋坐着并不说话,小冬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沈太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各自揣着两只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