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装有心脏的托盘拿到我面前,像吃西餐那样,用小刀把鲜活的心脏切开,然后给我一把闪着寒光的叉子。
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伸手接过叉子,一下就把那块切下来的人心窜起来,然后往嘴里送过来。
血腥味先一步钻入鼻子,特别浓重。
我用力吸了一口,胸口和胃里却同时翻起一股寒意,没等到东西完全送到嘴里,身子已经弯了下去,跟着是铺天盖地的一阵吐。
叉子上的人心滚了下去,鲜红的表面沾上了一些灰尘,越看越恶心。
四周一片寂静,我抬起头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大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正想快点出去,却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进来,听上去又多又杂乱,有人的叫声,还有枪响声,像是发生一场噪乱,但是除了声音我看不到一个人,那些动乱都在我的世界之外。
不知道了过多久,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很小,但我听得真切。
“苏然然,你醒醒,快醒过来。”是石展的声音,里面带着难掩的焦急的温柔,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使劲往外面走,可是这里的四壁全部被封死了,我腿都快走断了,却没找到一处出口,而且石展的声音也是忽近忽远。
有的时候就像是在耳边,可我四下张望都看不到他的影子,有的时候又好像来自天边,轻缓缥缈,觉得在我这辈子也走不到的地方。
我很着急,急着想出去见石展一面,然后跟他说说这里的情况,但是无论怎么用力,自己都像被困在一个庞大的结界里,根本没办法突破出去。
他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我也走累了,歪倒在墙角,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像被人扒皮抽筋般无力。
精神也不好,歪着歪着脑子就开始迷糊,最后应该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那个院子了,而是在石展的家里。
心心念念的人坐在床边,两眼幽深长情的凝视着某个地方,听到动静回眼看我时,里面的情绪一扫而光,全部换成惊喜。
“然然,你醒过来了?”他说。
我捂着还在“突突”跳的太阳穴说:“怎么回事?我刚才是做梦了?”
石展点头,没多说什么,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春花秋月很快就进来了,一个人手里端着水杯,一个人手里端着脸盆。
石展亲手帮我把脸和手都擦过,然后又把水杯边缘送到我嘴边,看着我喝了几口后,才又让她们两人出去。
我还从没之前的梦境中出来,一边回忆着一边跟石展说那边的情况。
“我怀疑梦里进去的那个院子,就是那些人的藏身之处,因为边上有很多洞穴似的房屋,我还看到有人在里面进进出出。”
石展摇头,拇指轻轻帮我按着头部。
我挺着急的,抓着他的手说:“陆风呢,他们不是一直想抓那些人吗?现在去啊,按我说的,肯定能找到。”
石展“嗯”了一声,声音不急不缓的:“他们已经去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得手。”
“啊?这么快,他们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我从床上爬起来,忍着头疼拔开石展的手问。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不明地问了一句:“你忘了自己之前做过什么?”
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那些发生在梦里的事,根本不是梦里,而是我进入张诗曼的记忆里,她果真是这一切的罪魁祸手,可是我到现在都搞不懂过去四年,她到底是怎么藏的滴水不漏?
而且她对我绝对没有过坏心,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她回去的时候,我坚决不跟着去,那后面的事又会怎么样呢?
石展摇头说:“你怎么可能不跟她去,你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后来她说的梦境,你觉得都是巧合吗?”
“听上去似乎不是,但是这些会是张诗曼做的?”
石展直说:“除了她,根本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听上去是这个理儿,但是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她把我弄去是为了什么,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她似乎根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那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拉我一起?
石展也没有说,反而起身把窗帘拉开了。
我刚看一眼外面,就惊叫了起来,人也在床上躺不住了,爬起来就往窗口奔去。
他忙着接住我说:“干吗呢?快穿上衣服,冷。”
“不是,我不就是睡一觉吗,怎么外面就下雪了,还这么大,怎么回事?”我指着窗户外面,不敢相信地问他。
石展的表情倒是很淡定,轻笑着说:“你这一觉睡的可长了,多少大事别人都完成了,你才醒过来。”
我转头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他没解释,直接把手机拿到我面前,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半个月后。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想起问:“这么说周游他们也都不在了?”
他点头。
我又问:“我为什么没死?你们不是说张诗曼会把我的身体占住吗?”
石展仍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小开心,嘴角挑着,眉眼弯弯,身子斜倚在墙上,就那么不声不响地看着我。
我的脸有些发烫,最重要的是我急需知道不死的原因,当时他们都吓的要死,我差不多百分百肯定自己这次回不来了,但是转了一圈,竟然还在这里,那张诗曼又去了哪里?
外面的雪花还在大朵大朵的飘,隔着玻璃就能感觉到寒气,我站的有点久,从被窝里带出来的热气已经散尽,虽然身上披了件衣服,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石展立刻过来扶着我走回床边说:“还是多休息吧,这才刚好起来,别再冻着了。”
“不是,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拉着他的手问。
他还没回答,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他立刻把我哄到床上,把被子拉起来盖到胸口处,才起身往门口走去。
我觉得他行动怪异之极,眼睛跟着他也移到了门口。
屋门打开,一个跟石展长的神似的男人,还有一个娇小的女人依次进来。
男人不苟言笑,只往床上瞥了一眼,就转头问他:“醒了吗?还有没别的问题?”
石展脸上虽没有太多表情,但样子也还算恭敬,轻声说:“看上去没有。”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已经走到床前,她的样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长的眉清目秀,最重要的是给人一种比较亲近的感觉。
坐在先前石展的位置上,仔细看了看我后说:“是还不错,成亲的事可以准备了。”
一听这话,我差点从床上掉下去,眼睛慌忙去找石展的位置,而他这个时候好像才想起给我们做介绍。
面前这对看上去跟他年龄不相上下的男女,竟然就是他的父母。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里更是乱七八糟,一直等到他们出去才揪着石展问:“搞什么?怎么你爸妈都来了?”
他古怪地看我一眼说:“他们不来,周游他们搞不定啊,没准真把你小命弄没了。”
“你意思是说,我能活着都是他们的功劳?”
看到石展点头,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真的,从来没看到谁家的公公婆婆是这样的,他们好像对我并不热络,也没有明显冷淡,看到我的样子,好像是去菜场买白菜。
嗯,这棵还行,拿回去吧,中午能做个酸辣大白菜。
我心里崩溃的要命,但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怪石展:“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没醒过来,你们就在说结婚的事了?他们难道不反对我们吗?还有,我们两个是不同类型的人啊,你是石头,我是人,我们怎么结婚?”
他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又放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自言自语地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了。”
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来,很不气地回他:“你才发烧,我说的都是实话,别给我岔话题。”
他憋着笑点头,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第一,你现在看到我的样子是不是也是人?”
我点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第二,你也并不是普通人,这个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我再点头,可是又觉得那里不对,忙着问了一句:“我不是普通人,可还是人,你不是啊。”
石展这次很有耐心:“那可不一定,万一你也是一块石头呢?再说了,就算是从前不是,现在把三颗不同的命珠吃下去,性质也变了。”
“什么意思?”我古怪地看着他,完全弄不清楚他话里的真假。
他耸耸肩说:“意思就是,普通人都会有生老病死的,但你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怪物,倒是跟我们一样,是个不老不死之身。”
“为什么?”
这次换他古怪地看我:“你哪儿那么多问题啊?再说了,我还问你啊,你都跟我睡了那么多次,不嫁我到底还想嫁谁?”
我还没说话,他又快速接下去:“我跟你说,那个江辰东你是别想了,听周游说,他们去弄那个老蜘蛛精时,那家伙误闯了进去,现在虽然还活着,但是除了头,下面的部位都跟死了一样。”
“啊?你意思是蜘蛛精死了?”我这一觉还真是错过了无数好戏,连那么厉害的蜘蛛精都扛不住了,还有江辰东,以前念念不忘想找他寻仇,却没想到再听到他的消息却是这样的。
石展点着头说:“东城很快就会换新的天空,这些都是后话,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迎接成亲大典。”
我急的语无伦次:“那张诗曼呢?她还好吗?”
石展斜睨着看我一眼说:“鲜少看到要结婚的女人,还这么关心自己的女伴,说说你到底是什么心理?”
我没什么心理,就是想着自己现在活的好好的,那张诗曼被我占去的灵魂又怎么样了?
石展倒也不吝啬,难得耐心很好地说:“做为你的伴娘,她现在正受到特别的照顾,这样说你该放心了吧?”
我不放心,但是生命那么长,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发生,我不能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幸,身边还有石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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