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老远,我就听到郭少他爹在电话那头说:“两位留步,小儿醒了。”
石展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没说话。
他爹可急了,快速说:“小儿醒来就要见两位,我只说天色晚,明天就请你们过来,他就又躺了下去,现在已经没气了。”
石展还是没说话,挑着眼看我。
我拿不准这家伙想什么,不是说了还要救人吗?现在这一个也没救活?
正想着,就看到我们刚才出来的那个楼洞里冲出来一个人,黑铁塔似的,蓄着大胡子,正是郭少他爹。
他可能太心急,目不斜视,都没看到我们两个坐在一侧的绿植后,径直往外面冲去。
我轻轻踢石展一脚说:“他是下来找你的吧?有什么话赶紧说,别吊着了,那是人家亲儿子,你没看急的。”
他撇了下嘴,语气平淡地说:“郭先生,你现在回去,我们一会儿就到。”
正在往前走的郭他爹,一个急刹步就停了下来,然后往四周看一圈,又马不停蹄的往楼上跑去。
石展松开按着我头的手说:“走吧,咱们走楼梯慢慢上去就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大半夜的走楼梯,多吓人,我才不去,我宁愿在这儿多呆会儿乘电梯上去。”
他看我一眼说:“你有什么可怕的,现在是别人看到你害怕,我的好老婆,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就连抓住他喊疼的样子都像是装的,而且他嘴里也没有几句真话,根本不能拿来做参考。
不过他也没坚持一定走楼梯,两个人慢慢悠悠到郭家,看到门都是开着的,郭他爹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看到我们两个出电梯,就一个虎步冲出来,胖大的手抓住石展说:“快去看看,会不会又出别的事了?”
石展咬着牙说:“没事,别急,先松开我。”
郭少确实没事,石展只在他胸口像做心脏复苏一样按了几下,他就又醒了过来,迷乎了半天才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然后眼睛又转到我们脸上问:“师父师娘,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我跟你们说,我刚才做梦还梦到你们两个了,真的,就在我家里。”
石展点头说:“嗯嗯,梦到好梦到好,你现在下来走几步看看,还有哪里不舒服?”
郭少理了一下额前的黄毛说:“我能哪儿不舒服,我好着呢,就是睡一觉,还能睡出毛病不成?”
说着话,人已经从床上下来,一边在屋里走,一边看着到处挂的白花,怪异地问:“怎么回事?”
“哦不对,这是我爸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啊?我的勒个天,我得赶紧走,被他看到我就死定了。”
我真的怀疑这货是装的。
他说着话还真的往门口跑去,结果差点就一头扎到自己亲爹的怀里。
抬起头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声音拉的很长,弱弱叫了一声:“爸……”
他爹这个时候当然没心情教训他,刚活过来的儿子,疼还来不及呢,还有半歪在地上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好像到现在才突然发现事情已经不同了,同时跑起来抓住郭少,一个叫儿,一个叫弟。
等他们嘘寒问暖完,差不多天都亮了,郭爹把石展叫到一边,拿一只信封递给他说:“感谢两位救了小儿,这里只是略表心意。”
石展没伸手去接,反而说:“其实不是我们救他的,是你自己救的他,代价也不是这点钱能解决的。”
郭他爹一看这样,微微皱了下眉问:“我不明白两位的意思。”
石展压着声音说:“那栋房子塌了。”
郭少窜溜过来问:“哪儿的房子榻了啊?高不高,死没死人,现在豆腐渣工程太多了,真是害人死啊。”
石展没有明说,但是他爹应该是听明白了,毕竟他事先也是找了周游的,估计周游要去那栋房子的事情他也知道,所以这个时候听到消息倒是没有惊讶,只是问我们:“周师父跟你们是一起的吗?”
我正想说那是我师父,石展却抢先一步说:“不是,只是他临时有事,让我们把郭少丢的魂带回来而已,功劳都是他的。”
郭他爹站着默了一会儿说:“他也说那栋房子有问题,把我儿的魂困到了里面,现在塌了好,塌了就没有后患了。”
这事说定以后,我们从郭家出来,石展手里捏着纸条问我:“你怎么办,是跟我走呢,还是回去找周游?”
我对找周游没一点兴趣,但跟着他走也不知道去哪儿。
他说:“要不这样,你跟我去给那几个人还魂,也不用下车,就在里面睡一觉,等想好了要去哪里,我这边的事情也忙完了,就把你送过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现在确实困的要命,连头都不想抬,更别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车后座的椅子舒服的跟大床一样,头一沾上去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周围的环境竟然有点熟悉,我想了半天,才发现已经在石展家里了。
忙着从床上跳起来,先走到窗台处往下看,果然是他家的院子,大门都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连安静气氛都是相同的。
出门往楼下跑,一个人也没有,叫石展没人应,叫春花秋月,石甲他们都没人应,整个房子都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怪异的感觉慢慢爬上来,我往每扇门看去,心虚的要死,不敢再轻易打开,又忍不住往那上面看。
正慌慌的不知道怎么办,却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响声,跑到门口,就见石展正大步往里面走,他身后跟着一位轻纱围身的曼妙女子。
真的跟电视上的仙女一样啊,一身白色的轻纱,头发披散开来,鬓边还别着一朵小花,脚步轻盈,走路像飞似的一闪就进了屋。
石展看到我只问了句:“醒了?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然后就带着那名女子往楼上走去。”
十几分钟后,他才又下来,没什么特别感情地说:“我给他们还完魂,看你还没醒就先把你带到这儿来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饿不饿?”
我看了一眼楼上问:“她是谁?”
石展也往上面看一眼,声线平稳:“宫棂月,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有这么个人,她来给春花秋月他们治伤呢。”
这个名字和四季的伤都让我很震惊,我是真没想到宫棂月是这样的,我听到过她的声音,特别娇柔,以为是个调皮的美少女,却不想人是这么仙风道骨,而四季的伤说到底都是我害的,竟然到现在都没好,心里难免也跟着难受起来。
“我能去看看她们吗?”弱弱看着石展问。
他默了几秒,点头说:“行,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内疚,虽然事情是因你而起,但也是他们自己的劫算,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才向你发火,后来想想,这本身就跟你没多大关系。”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引我而起的。
他们分在不同的地方,八个人四个房间,三楼两个,一楼两个。
人全部都是装在棺材里的,我跟着石展上去就看到夏荷冬雪枯瘦如柴,脸和身上的皮肤跟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生机。
宫棂月手里拿着一个瓶子,用一根极细的树枝,把瓶子里的水一点点沾出来,然后滴在他们眉心,掌心,脚心,胸部,还有肚脐处。
她动作轻柔,做的一丝不苟,也没有看石展和我。
出来后我问他:“那水是什么?”
石展说:“宫棂月生活在纯阳池边,那水就是纯阳池水。”
“什么是纯阳池水?”我与他们的世界十万八千里,到现在才发现说起什么我都不知道。
石展想了想说:“总的来说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阳光照着的水,所以阳气十足,加上水的柔性,也是传说中的还阳池水,正常人死了,只要不超过三天,都可以用还阳水再续命的。”
“会有这样的地方?会有这样的东西?”我真的孤陋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