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找我何事?”
香倩的院子里,离庚白和温云沐站着,之前要散之时,温云沐忽将离庚白留了下来,说有几句话问他。
饶是叶垂云目色暗沉地在她面上扫了数遍,她都没改口,硬生生将人请走了。
“我想拜托离大人帮我查一件事。”
避开了温徐清和叶垂云,那此事自然和他俩相关,离庚白嗯了一声,道:“二姑娘请说。”
“那日飘云子说有几个人去截杀我哥,我思来想去,觉得这几个人来得蹊跷得很。”温云沐抬脸,月色下,她神情凝重,“我从来不信什么巧合,这几个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决定去截杀我哥的。”
“你的意思是——”离庚白听明白了温云沐未尽的话,她怀疑自己哥哥的身边有人透露了消息。
“你之前查过吗?”
“有个存疑的,查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头绪,但我又总是不放心。”
温云沐眉头紧锁,忽然离庚白伸出食指,在她极快地轻轻一抹,“别蹙眉,会长皱纹。”
温云沐下意识退了半步,哦了一声,将拧在一起难舍难离的眉毛棒打鸳鸯了。
“我帮你去查。”
“那——谢谢。”温云沐略有些局促,她知道离庚白对她好,可她又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做谢礼,可自己查又查不到,换个人又没得换,就算知道离庚白对她的心思,可又想着——不用白不用。
温云沐只是稍微地觉得自己过分侵占了他人对自己的好意,可这份愧疚不到眨眼功夫就消散了,毕竟美貌也是一种武器,不用白不用,离大人愿意上套,这叫周瑜打黄盖。
“对了。”离庚白轻声说,“祝贺你。”
“什么?”温云沐一头雾水。
“蒋隋珠和离了。”
“那你该祝福她才是,祝福我做什么?”
“因为你比她更开心才是。”
温云沐抬眼,离庚白的眸子黑而亮,就算在夜里,都像是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星星,令人不敢直视,他轻微地眨眨眼,忽然令温云沐莫名脸红。
仿佛,整个夜空,正在为自己跳动。
“她和离,不关我事。”
“我知道是你为她谋划的,你不用瞒我,那日在马球会,我也在场。”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看到你就够了,那一日是你们极其重要的一天,我远远看着便好。”离庚白跨前一步,手掌轻轻搭在温云沐肩上,“我知道,你和卢家安、蒋隋珠一定有什么过往,我并不好奇,我只是想,你那么看重蒋隋珠,一定有你的道理,现如今,她和离了,你应该比她更高兴,所以,我祝贺你。”
温云沐张了张嘴,虽然离庚白对自己的事一无所知,但是他却意外地触碰到了她心底的秘密,和那一份无处诉说的衷肠。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她是如此狂喜,坐在月下,豪饮了半晚。
可离庚白仿佛都看了似的。
“我昨日在盛金记,见到了蒋隋珠。”
想起那个妇人,她仿佛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满面春风,洋溢着笑容,与之前在席上见过的几次大相径庭,原来她不是温顺的人,而是俏皮的。
“蒋隋珠很好,很活泼。”离庚白撇撇嘴,“比你活泼。”
“嘁。”温云沐不服气地嗤之以鼻。
“送你回家?”
“别了吧,男人送男人很奇怪啊,我现在可不是二姑娘,何况——”温云沐压低声音道:“这院子里还亮着灯,主人应该还想见见你,你应该同她叙旧的,毕竟她山长水远地来找你。”
“那我也山长水远地来找你了,你为何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离庚白正色反问。
一时间,温云沐被他噎住了。
“你就算——”离庚白欲言又止,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方才的话说重了。
“我只要两年,不要推开我。”
温云沐抿抿唇,觉得自己蠢得要死,干嘛要去关他人的事啊,自己又不是个媒婆,前脚还有求于人呢,后脚就把人得罪了。
但这会子,又不好再找补什么了。
“那,我回去了。”
“嗯。有了信,约你吃茶。”
“嗯。”
眼看着温云沐走远了,离庚白又转身回去,他坐在桌前,为自己慢慢斟茶,没回头,但对身后人道:“你是谁?同我有何渊源。”
冷冷的,像一柄出鞘的刀。
香倩缓缓走过来,跪在了离庚白脚下,但他并没有让她起来,他仿佛换个个人,不再是别人口中温文尔雅的离侍郎,反倒冷峻疏离得很。
“十七年前,云城大泽,许多人被冲的无家可归,那时候我刚出生,靠着离家施粥,才熬了过去。”
“离家施粥并不是为你一人而施,你无需谢。”
“可是,七年前,你又救了我!”
“说仔细些。”
“我家原是走镖的——”
“七年前,我在平野救了一群走镖的,是拿了六百两酬金回渐北道,被人盯上了,一队人马被斩杀于平野城郊,我救了一个孩子和她的爷爷。”
香倩仰着脸,纠正着:“是五百五十八两酬金,而且你还救了我姨妈。”
离庚白这才放下茶盏子,轻轻抬手,让香倩起来,他的态度有所和缓,但依旧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嗯,看来你便是当日那个孩子了。”
“是。”
“我记得当年未曾留下任何信息,你如何找到我的?”
“大人左耳有一颗小痣,右手虎口也有一颗,拉我手的时候,手上有剑茧和书茧,肯定是读书人,但穿着朴素,按时候肯定还未高中,我跟了世子之后,只有一个要求,让世子每年把高中之人的模样画下来给我,只等了不到一年,就见到了恩人的画像。”
香倩顿了顿,“后来世子进京,我就跟了来,亲自见过恩公一面,确定了你就是当年救我的人。”
“原来如此。”离庚白长身而起,道:“你若想谢我,去青云观多捐些钱粮便是,我便会感念你的情谊,你我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说着话,离庚白往前走去,香倩伸出手想拉他,但又讪讪收了回来,道:“恩公,我这条命都是你的,香倩也是自由之身,随时可以——”
离庚白停住了脚步,面色又似刚进门时那般冷。
“你谢我,是一桩好事,要的更多,就脏了这件好事了。”他冷冷地道,“你我最好,也不用再相见。”
话落,离庚白提袍抬步,毫不留恋地出门而去。
“啧啧啧。”屋里,叶辰澜吊儿郎当的走出来,坐没个坐样地靠在斜斜倚在小桌边,讥讽笑道:“你啊,强扭的瓜不甜,你觉得人家救你两次,你俩就有缘分,可男人不这么想啊,他若是喜欢你,没缘分也是有缘分,就像他对温二姑娘——”
“世子,温二姑娘——”
啪一声,叶辰澜扣了茶盏子,冷笑道:“香倩,你该明白的,你和离庚白如何,是你和离庚白之间的事,与温二姑娘无关,何况,她不是你能动得了的人,你对她动一个手指头,今日桌上另外三人会把你撕得粉身碎骨。”
香倩脸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