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跟村内人的关系越来越近,本来就只有几十口人家,认识起来也很方便,除了村长、哑三、马连海外,上次与我谈过话的三个老人,也是我经常拜访的对象。那位赠与我蒲扇,求我帮忙询问的老人,村中都叫他苏老,和他在一起叼着烟袋的是古老,还有第三个人,名叫风老,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如此古怪的名字,他平时很少说话。
这三个人被称为“祭村三老”,据说他们是最早一批祭村的住户,与村长同时而来,但是有没有子女,家住何方,却无人知晓。
三老中我与苏老的关系最深,上次王明轩出山时,我将苏老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只好以王叔心情不好为理由,苏老也没有怪我,偶尔我会邀请苏老和我一起喝几杯,他也从不拒绝。
不过他的酒量相当不错,每次我微微醉意时,苏老都仍然面色如初,让我很是佩服。
但是我们两人聊天,从不涉及祭村的往事,刚开始我试探过一次,得到的结果是苏老敷衍几句,立刻起身离去,害我懊悔了好多天,久而久之也便明白,祭村是每个人心中的一道高墙,墙身给予他们保护,但墙后的世界是他们不敢企及的,用苏老的话说——知道多了会死人的。
哑三跟我关系越来越亲近,他很听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思想,总是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和艾欣对他的称呼也从哑三,变成了“小三”,他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很开心,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欣欣,我的衣服干了么?”
这一天清晨我很早便起来,习惯性的看了看手机,仍然没有任何电话和短信,便冲着屋子外喊道。
话出不过三秒,艾欣手拿着一件迷彩服从屋外走进,这是村长送与我的,干活时穿。
我穿着内裤下地,接过衣服穿上身,在艾欣额头亲吻,两人吃完饭后,我与她道声再见便转身出了门。行至百米,穿过胡同,便看到哑三独自坐在门口叼着狗尾草望着天空,见我后立刻快跑过来,每天早晨他都会在此等我,我从他手中接过一根烟点燃,两人勾肩搭背前往地中。
路上碰到同行的村人,笑着打招呼,不一会儿便看到马连海站在地边,上前拍他的肩膀道:“马叔,今天很早嘛!”
马连海回过头,面色却不如平时一般开心,只是淡淡道:“睡不着,所以起得早。”
“怎么了?”我皱着眉头,明显感觉到他的心事。
马叔望着田中劳动的村民,叹息道:“人啊,就如这庄稼一样,荣枯不断,生老病死躲不得。”
我立刻反应过来,问道:“阿姨的病还没好么?”
“越来越严重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阿姨没事的,天气越来越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借你吉言了,叶项。”
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很开心,拉着哑三走向村长家的地,共五亩,平时都是哑三一个人忙活,现在村长的意思这片地交给我们两人,收成也归我们两个。其实我对此没有什么感觉,自城市成长的我不懂得收成意味着什么,菜够吃就可以了。
马连海的妻子常年咳嗽,但是一直都不严重,不知最近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卧病在床,偶尔还会咳出血来,惊得马连海求村长问药,村长却一直没有给具体的答复,每次都是敷衍了事。
越在这个村子生活,你就会发现村长的权力不只是在于头衔,而是他的人格魅力,村中的事情往往一言他便可以点透,替大家想出办法,同样,他的一言也可以决定你的生死!虽然我还未见过村长处死谁,但从上次蓝阳的事情,哑三提刀而去时,就可以看得出来村长的无情。
中午的时候艾欣从家中走来给我和哑三送饭,我们提起此事,艾欣却是知道的多。
“马阿姨的病我看过,应该是肺脓肿,不算什么大病,如若在M市,打几针抗生素或者做个手术也就好了,但是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在意过,现在一严重,没有医嘱,只靠吃食物调理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我点点头,问道:“欣欣,你说的这个病会不会死人啊?”
艾欣面色担忧,将头依偎在我的肩膀上“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咳嗽肺脓肿本身并不是大病,但在反复性恶化的过程中,马阿姨都没有选择医治,现在一朝迸发出来,病情已经很重了,对肺部造成各种的损坏,当逐步破坏了肺部的器官健康之后会引发其他方面的病变,对生命是具有威胁性的。
也就是说,现在必须要尽快治疗,如果晚了,死亡也是不一定的。”
哑三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口中还咬着馒头,偶尔啃一口大葱,做出很享受的模样,心大的要命!
“上次调查员来时,我们便在马叔家躲灾,怎么也算欠了他一份情,这个忙我们还是要帮的。”我决定道。
艾欣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睛撇向马叔家地的方向,我也随着望去,只见其他人都在吃饭时,马叔只是坐在垄上望着自己的地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身体颓废。
我拍了一下正在啃大葱的哑三,直将他拍的一愣,睁着单纯的眼睛看向我。
“去,给马叔送个馒头,送两根葱,就知道自己吃!”
哑三听到我的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我咧嘴笑,随后抓起东西就跑向马叔的方向,我将身体向后一仰,脑海中思索着可行的办法。
“叶项,要不我们去一趟L镇?”艾欣坐在我的旁边,低头看向我,头发随风飘逸,领口处白皙的皮肤漏出,一股股清香涌入鼻孔之内。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权衡着利弊,M市自上次后虽然没有行动,但若是说他们认栽了,或者放弃了对祭村的调查我是不会相信的,更大的可能性他们在祭村外蹲守,等着我自投罗网。
董金铭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很是奇怪,不由得让我想到是否M市对他也采取了措施,毕竟调查员能够追踪到我的行踪,也是因为跟踪他的信息。
“我在尝试一下联系于松吧。”我轻声回应道。
“他还会在L镇么?这么长时间了,怕是早就回到M市了吧。”艾欣疑问的看向我。
我撇了撇嘴“我估计不是,如果他回去第一时间定然会联系我,现在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说明他还在这里,也许梁佳的病没有治好也说不准。”
艾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太阳落山。
我回到家中时艾欣已经做好了饭菜,我拿出手机给于松尝试性的拨了过去,但结果却是跟往常一般,显示不在服务区。
叹了口气,和艾欣吃完饭后便上炕准备睡觉,这些日子中我们两人已经到达不穿衣睡觉的地步,但除了摸一摸,亲一亲,实质性的举动却一直没有发生。怀中抱着美人,生理上的反应是我无法阻止的,但是我一直都在忍耐,她的第一次还在,我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夺去,毕竟现在,我还无法给予她未来。
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都痛如刀绞,本应享受生活的她因为我留在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村子,遥遥无期。
她不属于这里,我也不属于这里,即使我们每天都很快乐,但这种快乐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为了让对方开心,一个笑话可以说上十遍、百遍都不嫌腻,一句我爱你,每个清晨、夜晚都会在耳边想起,这也让我更加确信,终有一天我要带她离开,我要给她稳定的生活,结婚、生子。
深夜悄然而至,想起马家的事情我却久久不能入睡,一种可以治好的病痛却因为在这个村子里,只能苦熬等死,村长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不顾马阿姨的死活?
我很想去质问他,但我知道不能那么做。
村长的脾气没有人可以把握的准,也许他一个不开心,就判处了马阿姨死刑也说不定,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艾欣已经熟睡了,我起身下炕站在窗外,点起一根烟缓缓的吞吐着,忆起上一次蓝阳与鬼王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该给他打个电话,但他的电话早已是关机状态,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开启,我相信他一定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一定在祭村或者L镇的某处徘徊,寻找着解救他母亲的办法。
一支烟结束,我正准备回到炕上时,忽然瞥到在衣柜上的那本古书,自上次鬼王事情后我便将古书放到衣柜上,希望能够不再想起它——
艾欣的名字在古书之上,这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如果我相信古书,那么等于相信艾欣已经死亡或者即将死亡,我无法面对......
摇了摇头,不在看向那已经落上灰尘的红色书本,钻入炕上搂着艾欣温暖的身体,放空大脑,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