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在前,谁敢近身?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用的东西!你们都怕我却不怕!让我来!”
慈岁怎么能够忍受老夫人的命令受到阻拦?在她的心中,老夫人是比神人更值得她尊重侍奉的存在!
任谁都不能违背老夫人的命令!
下一瞬,她咬着牙推开众位小厮,气势汹汹地朝桑桑和千帆而去!
“小崽子,看我不......啊!”
比她的那双苍老的手更快捉到千帆的,是沈卿司手中的刀。
一声痛苦嘶吼的惊叫声后,四个大小不一的手指头齐整地掉了下来。
落在地上,发出四声闷闷的“咚咚”响。
侯爷竟然当众,将沈府里最得力的嬷嬷的手指砍了下来!
那慈岁虽说做的是沈家奴仆,可日子过的比富贵人家的主子还要体面舒服些,怎受过如此苦楚?
一眼不眨的望着自己已经断掉的手指,掉在地上,还好像是有生气似的,乱蹦乱抓。
她引以为傲的那根据城北瞎子说的那根可以给她带来财富的粗壮中指,就在她的眼前,却不在她的手上。
反应过来,顶着自己平平荡荡却疯狂抑制不住飙血的手指断绝处,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大喊了一声,就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省。
沈卿司连看都懒得看,如若不是顾忌着大母,这老腌臜婆子掉下来的,可就不仅仅是那四根手指了。
速度之快,快到他们所有人都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这一场景实在太过震撼,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字一句!
“你!你竟敢——噗——”
病榻之上的老夫人未曾想到在最后的关节,竟然看到慈岁被褚修斩断四根手指,一切又都是为了她!
慈岁是谁?
不仅是她的脸面,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陪伴自己到如今的奴仆!早就与众人不同,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也不给自己脸面!
一口黑棕老血吐在地上,下一刻她便倒在榻上一口接一口的吐着黑血!
“不孝!...大逆...不道...”
“大哥!大母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别跟着她对着了!”沈惜怜怎么能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哭求在沈卿司的身边,“大母不过是想将沈家的血脉留下而已,她话虽然说得难听,可终究是没对她们母子做什么呀!何至于如此!”
沈卿白上前去立刻服侍大母,须臾肩惊呼,“大哥你快来!大母好像要不行了!”
大母多年对桑桑的敌意,未尝没有眼前这个腌臜婆子的添油加醋,这样搬弄是非的人自然是死不足惜的...
可见大母这般,沈卿司顿觉适才太过冲动,实在是看不得她那双凄冷害怕的眼。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后悔自己这样的鲁莽,若是自己真的想要收拾这个腌臜破皮,又为何要做在这儿逞一时之能?
把人提到外面去杀,岂不是两相宜?
“褚修...你来...”
病榻上,传来大母病弱之际的呼唤声。
身后是他最重要的人,身前是养他育他的大母!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何为忠孝两难全。
“大母,我在!”
他终究是向前迈步,握住那截犹如枯木的手掌,“是孙儿冲动,不该做如此之事,还望大母...”
“大母你怎么样了!大母!...快叫太医进来!”沈卿司的话未尽,却见大母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心中又悲又痛难以自制。
“不必了...”霍老夫人几乎提着最后一口气,“褚修,你跪下。”
“大母...”
“大母,大哥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大哥这一回罢...”
沈卿司望着这个徐徐垂老却曾经叱咤京城的老妇人,她此刻眼底的坚定不移仿佛不可撼动。
大男人,当跪天跪地跪拜父母长辈,理应如此,人伦皆是。
尽管他的双膝再坚硬,也抵不过大母的一句话。
桑桑看着眼前缓缓跪下的沈卿司,他的脊背不再似过去般挺直,那始终宽阔的肩膀,能遮风挡雨的肩膀,于此刻,心甘情愿地塌了下来。
适才他的冲动不仅吓住了别人,更是吓住了她。
她未曾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和千帆,在霍老夫人弥留之际仍旧与她对抗——冒着不孝的天下大不韪。
......
“今日我要你当着沈家列祖列宗之魂,当着你早逝的父母之名,还有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发誓!......我、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发誓,将这个女人送走,此生此世不许再见她!”
沈卿司倏然抬头望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大母!”
“我叫你发誓!咳咳咳——”从霍老夫人口中喷出的黑血一口接一口,她几乎已经要被自己的鲜血呛住,飞溅的黑血几点落在沈卿司苍白无色的脸上。
“你若不肯...就叫我死后不得超生!让你的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宁!让沈家的列祖列宗都不得安息!褚修,你若还当我们是你的家人,就此刻发誓,与那桑无忧断了来往!把她的名字从未沈家族谱中剔除,更不许她入了沈家门楣!”
“我要你们,此生此世再不相见!”
沈卿司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遥遥相对,这样短的一段距离,她和孩子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他又怎么忍心?
这是他拼尽全力才换来的幸福啊!
“大母,我……”沈卿司的声音沙哑而艰难,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大母从身后掏出一把刀,那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大母不要!”
话未完,那把决绝的刀,已然没入她瘦弱不堪的胸膛!
“大母!”
“大母!”
“老夫人!”
......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大母,你非要把孙儿逼到不忠不孝、为天下所不容的地步,才肯罢休吗?”
“我叫你,发誓!”
那刀随即插得更深,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大母!”
沈卿司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如若不此,他已枉为人子,枉未人孙,枉做一回人。
“我沈卿司发誓...”
此生他从未觉得,出口,原是这样难的一件事情!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又如何说出那样的话,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抽离于空,看着这丧失灵魂的躯壳麻木地重复着大母要他说出的话——
“我沈卿司发誓,将桑无忧的名字,从族谱中除去,我与她...”
后面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够!褚修,你难道想你的亲生大母血溅床前横死于沈家!?”
不知何时,霍老夫人的脖颈前,已然多了一把更为锋利的刀!
以死相逼!